第 36 章

2018-04-15 作者: 蜜糕
第 36 章

罗慕玉今年即将十岁,罗大太太觉得双丫髻太幼童,强令她改成较为偏少女类的飞仙髻,罗慕玉不喜欢头顶两大圈儿,每次都让翡蓝往低了梳,再添上几样简单的首饰,最重要的不是样子好看,而是分量一定要轻。Www.Pinwenba.Com 吧

如今她年纪大了一些,行事颇得罗大太太满意,偶尔单独出门买小东西,罗大太太也是同意的,毕竟在做姑娘的时候,罗大太太也曾幻想过鲜衣怒马的风光,只是身体条件限制罢了。罗大太太对女儿很宽容,相比于文官家那些被管理严格的闺秀,罗慕玉占了大大的便宜。

不过,她哪里比得过罗慕英,整天往外面疯跑,得了景仁帝武德县主的赐封,终日一身男装外出,跟着梁家的两兄弟,活跃于各个武场、校场、围猎场之间,一度让人以为罗慕遥翘班过去练武。

罗慕玉对此十分纠结,原著中罗慕英爱上凤昭之后,将自己变得女人,哪像现在,居然越来越男人了,连罗大太太都管不住,为罗慕英的亲事愁得要哭出来了。

罗慕玉今儿上完了闺学,令春喜套了马车在角门等,带够了丫鬟和婆子,和罗大太太打了声招呼便出门了。

阮轻楚定下的酒楼十分文艺范,叫什么“咏茗轩”,在城里的一条小河的边上,既清净又优雅,明明是同样可以吃几个小菜的地方,一定要弄出一副只品茶的架子出来。

和现代一样,没有炒菜的咖啡厅基本上会倒闭,大齐国的茶楼同理,罗慕玉就不信茶楼可以如此清高。

阮轻楚定下的包间在顶楼,罗慕玉从后面的楼梯绕上去,虽说高门贵女经常出来没啥大不了的,但她还是尽量选择低调。

罗慕玉一进门去,便看见阮轻楚身着月白长衣,悠悠闲闲坐在窗边,一手握着书卷正看着,如玉的脸庞更显温柔,而在旁边的黑色小几上,一只紫砂壶正温着茶,壶口飘着袅袅白烟,渐渐旋绕着消失在空中,在那一刻,罗慕玉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住,整个房间静谧得好似一幅画。

“阮大公子。”罗慕玉很想摸摸鼻子,她的到来,倒是将这幅美好的画卷给破坏了。

她心想,如此男子的确只有杨雨柔相配了,公子煮茶,美人在旁,红袖添香,一道品茶,畅谈诗词歌赋,是多么和谐的画面,可惜杨雨柔一心只有凤昭,白白错过阮轻楚如此之好的男子。

阮轻楚看了罗慕玉一眼,眼中闪过诧异和惊艳之色,接着,他从椅上利落地起身,顺手拍平衣摆上的皱纹,客客气气地对罗慕玉一礼:“在下唐突了。”

罗慕玉知晓对方为何会惊讶,梁竖来罗府玩之时,见她换成少女的装束,也是呆上好半天,是故阮轻楚的反应并不奇怪。

请了罗慕玉坐上桌,阮轻楚亲自为她斟了一小杯茶,动作细致而优雅,仿佛在雕刻一件极为珍贵的艺术品,罗慕玉看着他那白色广袖外露出的那双修长有力的手,心中不安之意大消,原著男2号都能为自己端茶倒水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先要谢过罗三姑娘,灵韵给你添麻烦了,望不要计较。”阮轻楚笑意盈盈地递过茶来,话却是直奔主题。

罗慕玉不信他能偷听到自己和阮灵韵的对话内容,估计是想套自己话来着,当下还有心思和他打打太极,随手接过茶来,不紧不慢地说道:“为何要谢我?嗯,这茶倒是不错的。”

“你若喜欢,待会带一包回去。”阮轻楚擅长与人绕圈子,但不喜欢别人同他绕,也不和罗慕玉啰嗦些别的,直接又转移至重心,“我是个男子,对于妹妹的小女儿心思不懂,她这几日将自己关在房中,我便想向罗三姑娘请教,不知愿意否?”

他的眼神十分坦诚,没有半分因为护短的缘故,责怪罗慕玉的意思,若是从外人角度来看,阮灵韵是和她对话完哭着跑出去的,是个人都会以为是罗慕玉欺负人,甚至罗大太太也来问过情况。

听见阮灵韵近几日不好受,罗慕玉也知道,如今只怕是亲情才能温暖她,便将阮灵韵和四公主的作为如实说了,连自己的话也并未隐瞒。

听见四公主为阮灵韵出头,阮轻楚眉毛轻轻皱了起来,眼睛亮得吓人,看得罗慕玉心肝胆颤的,后提到自己站出来阻止,阮轻楚的脸色才稍稍好些。

毕竟是在景仁帝身边工作之人,阮轻楚的见识不比普通少年,心态成熟,见解独到,偶有深刻心得,是故和罗慕玉聊得还颇为投机。

“灵韵还好吗?最近是否回宫?”罗慕玉还是有些不忍心,回头想想,毕竟,阮灵韵还是一个小姑娘,但是,她却不后悔自己所说的话。

阮轻楚见罗慕玉还关心自家妹妹,心中十分宽慰,阮灵韵的性子被太后养歪了不少,他一直努力都未曾有太大的改观,甚至还不如年纪更小一些的罗慕玉。

“我回去再好生劝她,如今,她不适宜再回宫。”阮轻楚幽幽地说道,罗慕玉都知道宫中情况复杂,如今居然有人借着阮灵韵来生事,他定要将此事查个清楚!

阮太后要嫁侄孙女是一回事,他人顶多会理解为太后想要拉拢罗家势力,可四公主知晓阮灵韵情绪一事,并且了解到她是为情所伤,此事便有一些微妙了。

阮灵韵身边的人,是该好好清理一下了。并且,淑妃的手伸得也太长了,连长乐宫都敢打探,当他们阮家是吃素的么?

看着对面青涩的脸颊,却又严肃脸的小萝莉,他发现,这个小丫头不仅通晓事理,行事谨慎却又不失道义,罗慕玉越来越不简单了。

“如此甚好。”罗慕玉微微颔首,心道,看来阮轻楚已经知晓宫中所带来的不好影响,阮灵韵必须要走出阴影,才能继续回去,否则,以她如今的心智和心神,回去必定要受到其他不良影响。

“听说二姑娘被封武德县主,陛下赞其气度,恭喜恭喜。”阮轻楚恢复了笑容,伸着长长的手臂,顺手给罗慕玉添了热茶。

罗慕玉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经意地道:“那都是姐姐的造化。”

阮轻楚见她肉嘟嘟的脸上一派坦然,没有半分不甘,心中颇为赞叹,罗二姑娘那是个直肠子,罗三姑娘气度更甚。

二人并未谈论多久,罗慕玉也不愿久呆,毕竟今日是打着看首饰的名义出来,两杯茶下肚之后,便要告辞离开。

阮轻楚亲自将她送到门口,等到罗慕玉出了门槛,他才笑着道:“玉妹妹的发髻梳得不够高。”宫中的公主或是贵女,大多流行高高的发髻,以梳高发髻为美,并且她们脑袋上还戴一堆又重又亮瞎人眼的首饰,连男人看着都替她们嫌累。

罗慕玉头上的珠宝虽有,但大多数都是轻巧秀气一类,主要偏向于精致大气,鬓间的花都是一朵朵的鲜花,而不是绢子扎出来的假宫花,将整个人人衬得鲜嫩可人。

不知怎的,罗慕玉被此话刺激得脸颊一红,莫名有一种被调戏的感觉,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用很奇怪的理由答道:“梳高了,便不大方便了,不好看也受了。”

“原来如此,我倒不曾觉得。”阮轻楚觉得挺好看,没有故意将自己打扮得高贵逼人,也没有刻意素净得出尘若仙,恰好体现出身份,又能展现出精致细腻的生活态度,天真而自然。

罗慕玉差点没惊掉下巴,那他的意思是,居然觉得自己很好看?!

“呃,我还得去一处地方,先告辞了。”

罗慕玉提着裙子就走,几乎是落荒而逃,留下阮轻楚一人傻站在原地。

他看着小姑娘消失的粉红色背影,摸摸自己的脸颊,心道,他方才说错了什么吗?

阮国公府。

阮灵韵已经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只让贴身丫鬟出入,其实,这不是她自己愿意,而是阮国公府世子阮轻楚下的命令,不许四小姐踏出房门一步。

阮灵韵虽然已经想通不少,但本性是个冲动的,偶尔会大发脾气,闹着要冲去罗府向罗慕遥问清楚,阮轻楚劝说几次未成功,便直接将妹妹软禁在房里了。

踏着熟悉的小路来到阮灵韵院子里,婆子们正拿着簸箕往外头送,里面是砸碎的花瓶碎片,阮轻楚看了一眼,眉头皱起,虽说阮国公府不差点钱,但是阮灵韵的脾气,真该好好改一改了。

将门外守着的婆子都遣走,阮轻楚又让丫鬟们出去,一个人径直走进屋子。

此时,阮灵韵正红着眼睛,一个人呆坐在梳妆台前,双手紧紧捏着一根簪子。

听见有脚步声前来,阮灵韵看也没看,直接将簪子往外一扔,带着一股哭腔吼道:“通通给我出去!!”

随着清脆的响声传来,簪子落地后摔碎成几瓣,阮灵韵没有听见下人传来的认错声,诧异了片刻之后,转过头来,恰好看见碎得一地的碎片旁,有一双男子的青云靴。

阮灵韵吓了一跳,惊恐地抬起头,喃喃道,“大哥……”

阮轻楚的表情莫名,不知是气还是笑,眼中掩不住失望之色,“妹妹,你打算一直如此?”

声音不高不低,但却难掩愤怒。

“我没有打算!我有何盼头?”阮灵韵不知是为何,突然发起了疯来,迅速站起身,对着阮轻楚一阵笑,一边抽泣,一边大声道,“大哥,从小我便没有母亲,终日生活在那不见天日的宫中,大哥,我心里苦!我喜欢罗大哥,喜欢罗家!我好羡慕,好羡慕慕玉有家人,有哥哥,有姐姐,还有父亲母亲……”

“皇祖母告诉我,她会给我最好的,可是,我最后什么都没有!一无所有!”

阮灵韵眼眶中流出滚烫的泪水,自暴自弃地说着疯狂的话,每一句仿佛都在阮轻楚的心中刺下一刀般,让他痛苦地说不说话来。

阮轻楚倒吸一口气,看着缓缓蹲在地上,蜷缩成的妹妹,咬着牙齿道,“那你可曾记得,我送你入宫的那一年。”

阮灵韵听见此事,身子颤了一颤。

当年,母亲死后,父亲恨不得也随她而去,偌大的阮国公府落在年仅只有八岁的阮轻楚身上,面对着虎视眈眈的三房,和袖手旁观只顾自己玩乐的长平长公主代表的二房,阮轻楚几乎是拼尽了自身的一切力气,他拜入帝师萧和门下,没日没夜地练习书法,就为了得以入景仁帝亲眼,凭借着外戚子弟的身份,才得以将局面给扭转过来,顺利把持住整个阮国公府,震慑住所有蠢蠢欲动的亲族。

“你可曾记得,你当时只有两岁大,我知晓自己是一个男人,无法在后宅保护你,于是,我只有投靠阮太后,忍着骨肉分离的痛苦,抱着你,将你送进宫中。”阮轻楚眼中起了波澜,回想起从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日子,他没有恨,只有无限的怅然。

至少,在长乐宫中,没有人会胆大去对阮灵韵下手,而且她还不会缺了教养,有阮太后这个养祖母在,她今后嫁给谁,都能自己挺起腰杆,不会受任何人的气。

阮轻楚痛苦万分,没想到阮灵韵思想狭隘到如此地步,对着地上的妹妹继续道,声音无喜无悲,“你可曾记得,八岁那年,你闹了几日的肚子,不过几日,身边的女官不见了二人。是我,于勤政殿门口跪了两日,才求了陛下前去查探,又暗中告知太后身边的女官,小心你身边之人。”

“你可曾记得,在书房打碎了二公主的砚台,她将你推进湖中,后来反诬你一口,后来,为何三公主却站住来为你澄清事实?”阮轻楚叹了一口气,是自己将阮灵韵保护得太好了吗?

“那是我付出代价,求了德妃为你说话。”

阮轻楚一字一句地说着,他不仅仅要让自己往上爬,不曾懈怠过一天,还要支起整个阮国公府,保护远在皇宫中的妹妹,他很累,但,亦无悔。

阮灵韵听着哥哥不紧不慢地说着,心中难受至极,本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难过的人,但没想到,哥哥在背后为她做了如此之多,而她还似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有恃无恐地享受着哥哥带来的优渥生活,却不知他曾忍受多么大的辛苦。

而她,居然还在为男女之事,伤害自己,伤害她的亲人,她,真不是人。

“……大哥。”阮灵韵抬起头来,脸上愧疚万分,声音嘶哑,仿佛是被剥光在街头无助的流浪孩子。

“对不起。”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我今后会好好长大,你原谅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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