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忠心

“三哥，你说敞亮话，我也不掖着，就算我恨你，能耐你何？”他一脸坦然的样子，“就算我把你恨到骨子里，我这形同废人一般的身子，废人一般的骨头，又能做什么？与其这样自我纠结，还不如索性放下一切。Www.Pinwenba.Com 吧”

扬了扬眉，宋钦君似乎有些诧异，而鸾音也有些惊讶。

她绝对没有想到，他会说这些。

这看似绝对坦诚的话，比那些虚应的，可要强太多了！

“哦？”宋钦君估计也是半信半疑的，“你当真……这样想？”

轻声叹了口气，宋弈晟也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病床前，低下头看着床榻之上的皇帝，眉眼显得那么淡漠疏离。

如今，便只有鸾音一人跪着了，这气氛有点诡异。

所有的人都在聊关于自己的事，而正儿八经，本该高高在上的皇帝，却莫名成了摆设品，闲在一旁，甚至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种感觉，应当是何等凄凉的吧！

鸾音现在是位分最低的，自然不敢造次，只跪着安静的听着他们说话，当自己是哑巴，聋子！

“三哥，今日我这般做，并不是要逼你什么，而是想让你知道，你所做的这些，弈晟我不是不知，只是我并不如你想象中那般，算计着什么，你难道还不明白，我什么都做不了！”摊开双手，他就好像在跟他交心一般。

“是吗？”宋钦君显然不信，只是淡笑着，回应了一声。

“三哥，你自然不信，不然的话，就不用做这么多了！”他顿了顿，“不过，我依然感激你允了承欢的婚事，能嫁到北漠，确实对承欢是个极好的选择！”

“七哥，你……”听到这话，满脸泪痕的宋承欢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盯着他。

“三哥，这天下，本就该是你的，我这身子骨，能担的了什么？如今，父皇身子越发的不行了，三哥又何必一再拖延下去，不如及早登基，也稳了朝廷和江山，和让父皇可以早些颐养天年！”他静静的看着宋钦君，分析的有条有理。

当听到他也怂恿自己登基时，宋钦君的脸色终于微微有了变化，“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句句是真！”宋弈晟道，“到了此时此刻，其实弈晟也没有必要跟三哥撒谎！”

他顿了下，看向皇帝，“父皇如今这般，相信我们做子女的，看着都会心痛，三哥也不必再考量其他了，如今振臂一挥，拥戴者甚众，弈晟，第一个拥戴三哥登基！”

说着，他半跪了下来。

就算皇帝不能动了，到底还是听得到看得见的，情绪突然就激动了，嗯嗯啊啊的，不知道想说些什么。

看着激动的皇帝，再看看一脸震惊的宋承欢，宋钦君忽然大笑起来，往床畔重重一坐，拍着皇帝身上的被子道，“父皇，你看看，这就是你一心最宠爱的儿子，你真是老眼昏花，我宋钦君是多么优秀的人才，为什么你从来都看不到呢！你看看，你睁开眼睛看看啊！”

说着，使劲的戳了下皇帝的头。

鸾音静静的看着，看着皇帝的眼角流下眼泪，除了啊啊的叫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知，只怕宋钦君已然是下了哑药了吧？

真是可怜啊！更可悲！

宋钦君，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你弑父杀子，无所不用其极，叶鸾音只恨自己瞎了眼，为虎作伥，恨不能剥你的皮，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或许是恨意太过强烈，所以宋钦君也察觉到什么，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你不服气吗？”他淡声问道。

宋弈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很淡漠的看了鸾音一眼，接着嘲讽一声，“无知妇孺，能知道什么！”

“既是无知妇孺，不如干脆杀了干净！”宋钦君笑了起来，也许面具已经撕开，就不必再伪装，根本不怕展露自己的真正面目。

宋弈晟愣了下，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三哥……不过一个小小侍妾，犯不上大开杀戒吧？”

“你也说了，不过一个小小侍妾，怎么，舍不得了？”他看着宋弈晟问道。

鸾音心知，这是在考验他呢，宋钦君本就疑心病重，让他完全相信宋弈晟的忠心，怎么可能呢！

“没有，三哥若是有吩咐，弈晟定当鞍前马后的支持！”他回答道。

“好！”宋钦君笑了笑，突然当啷一声，在他的面前丢下一把匕首，“既然如此，你就在这里，手刃了她吧！”

宋弈晟看着面前的匕首，慢慢的伸出手去，却忽然被一把按住了。

“七哥，不要！”是宋承欢！

鸾音倒是断然没有想到，会是宋承欢替她求情，“七哥，他这是耍你呢，不要！小鱼为你做了不少，也吃了很多苦，你怎么能杀了她！”

“承欢，你要明白，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现在三哥只是让我杀个人，并不是让我死！”他毅然决然的拿起匕首，然后一用力，就将宋承欢给甩开了。

“七哥……”倒在地上的宋承欢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怎么可以这样！不，你不是我七哥，你是走狗，是宋钦君的走狗！”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宋弈晟突然回头给了她一巴掌，“不得对三哥无礼！”

宋承欢惊呆了，捂着脸看着他，瞪大了眼睛没有落泪，只是冷冷的抽气。

拿着匕首，宋弈晟朝着她一步步的走了过来。

静静的看着他，鸾音躲都没有躲，身形纹丝不动。

直到他停在自己的面前，她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宋弈晟看着她，慢慢蹲下身来，轻声道，“小鱼，不要怪本王，既然三哥有命，就算是我，也不得不从！”

鸾音抬了抬头，露出光洁的下巴和颈项，“王爷不必多说，小鱼心中明白！王爷说的没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所以，王爷要小鱼死，小鱼也非死不可！小鱼本就是王府的人，王爷说怎样，就怎样！”

说着，她往前挺了挺，几乎就要碰到那刀锋了。

宋弈晟手心紧紧握了握，然后扬起手来，朝着她刺了过去——

“当！”一声响，他手中的匕首却被打掉了，鸾音本来都已经闭上眼睛，听到声音睁开，却看见宋弈晟一脸惊讶的样子。

他瞪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然后又转头看向宋钦君，“三哥？”

甩了甩手，就仿佛方才那个暗器不是他射出的一般，宋钦君笑了笑，“七弟，玩笑而已，何必当真呢！”

“皇上金口玉言，微臣字字当真！”宋弈晟回道。

他这句话，等于已经承认了宋钦君是皇帝。

果然，宋钦君是心花怒放，微微一笑，“好，弈晟啊，咱们兄弟这么年，为兄今天才算第一次真正的了解你！既然你如此忠心，朕对你，也是十分的放心。日后，你跟着朕，尽管放心做你的安阳王！”

看来，他对宋弈晟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

宋承欢显然就刚烈的多了，眼神中满是怨怼，先是恼怒的盯着自己的兄长，接着看向宋钦君的时候，充满了不屑，“呸！”

但是，宋钦君也不生气，说到底，宋承欢不过是个女儿家，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更何况，明天就要远嫁，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所以，他笑着去拍了拍宋承欢的肩膀，“承欢啊，三哥知道你一贯最受父皇的宠，也最心疼父皇，我都了解！不过呢，这天下，终归是要变一变的，不能总是老样子！你从明天起，就要去北漠了，今生，只怕能见的次数也是寥寥可数了，千万要好好保重自己啊！”

宋承欢抿着唇，还没开口说什么，他又道，“对了，北漠那边民风到底是蛮了些，听说有兄弟共妻的，虽然我朝并不支持此等现象，但你既然嫁过去了，就是那边的人，总得尊重对方的风俗，明白吗？”

他这话，就是明显的报复了！

言下之意，宋承欢如果嫁过去，受苦的日子还在后面，而她只能接受，不能反抗，因为没有娘家给她撑腰，她说好听点，是和亲的公主，其实连个普通府里做侍妾的都不如。

宋承欢死死的咬着唇，唇瓣都被咬破了，沁出了血丝，她却只是一径的冷笑着，“不劳你费心，就算我死在北漠，也不会向你求饶的！”

“承欢！”宋弈晟低低的呵斥道。

“那自是最好了！”宋钦君笑了起来，“你要知道，两国交好不容易啊，千万别因为你一个人的任性，而毁了两国的邦交，那样的话，让你背负全天下的骂名，为兄还是不忍的！”

“卑鄙！”宋承欢终于忍不住骂道。

“承欢啊，你到底还是年轻，你看你兄长，就比你聪明的多了！”宋钦君大笑，站起身来，“朕的登基大典，任何人都不能破坏，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说这话的时候，眸光冷冷，让人看着生畏。

宋承欢除了哭泣，也做不了什么，只是紧紧的，紧紧的握着皇帝的手，这一别，就是此生不复见了。

宋弈晟也没有开口，半跪在地上，一脸的臣服。

好一场闹剧啊！好一场表忠心！

鸾音在心底轻叹，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虽然指甲已经深深的掐进了自己的肉里，但她还是拦阻不了他即将达成所愿的事实。

终究是晚了一步，终究……就算给她一个机会重生，还是无法挽回定局，难，太难了！

不过……就算你爬上去，我也一定会将那从那个位子上拉下来，不但拉下来，还要让你一无所有，我一手捧给你的，也将一手全部夺回！

她垂下眼眸，敛住所有的光芒，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