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现学现卖

下了公路还有七八里路的土路，这边的雨好像下的更大些，道路泥泞不堪。Www.Pinwenba.Com 吧苇声他们都把鞋脱下来扔进筐里，高高的挽起裤腿，无比艰难的拉着平车往前走。车轱辘给泥粘的转不动了时就用小木棍一点一点的将轱辘上的泥刮下来，然后再走。就这样走上十步八步就要停下来刮泥，捱到界沟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西边的天空烧起绚烂的红霞来。

苇声一身泥水狼狈不堪的到了家，奶奶心疼的什么似的：“孩子，受这么大罪，再赚钱咱也不干了。”

苇声懒得说话，他实在太疲劳了。草草的喝了汤，洗了澡，上到床上就睡了。半夜的时候起来撒尿，近似椭圆的月亮几乎就在正南。苇声摸摸仍在隐隐作疼的肩膀，那儿给车袢勒的已经肿起来了，两条腿也酸酸的，腰眼也酸酸的，浑身上下不舒服。

再睡不着了，苇声一遍又一遍的想菱花帮王红卫、孙合作卖苹果的事，想一遍感叹一回：“为啥偏偏是他们！为什么偏偏是他王红卫！”

苇声心里充满嫉妒，他嫉妒的是王红卫，因为今天回来的一路上王红卫夸了菱花好几次，而孙合作也好几次提到菱花好像对王红卫有那个意思，要不然吃饭的时候菱花不会一直劝王红卫夹菜却没劝过孙合作一回。

“要真像孙合作说的菱花对王红卫那么好，那么有意思，我秦卫生可就苦了！”苇声由嫉妒转而痛苦，但又不平起来，“王红卫长那个**样子，简直污染观众的眼睛，与我秦卫生相比根本都不是一个数量级。菱花能看上他？对他有意思？这妮子也忒没眼光了！”

道路一时不能通行，没法继续贩苹果了。

路不行，地不行，晨跑不能跑，拉架子也没法拉，一连两天苇声都很郁闷，怎么都提不起兴致。

晚上，苇声去学校找贾高产。学校在村子西头，紧靠大干渠。

贾高产不在学校里，护校的绝后爷爷说：“刚刚还看到他，不知道上干渠了没有，这一段日子他经常一个人往干渠跑。”

苇声上了干渠。月亮还没升起，夜色茫茫，什么也看不见。

“贾高产！贾高产——”苇声喊了两声。没有应声。打开手电往远处照照，没照到什么。

那就走吧。

苇声没走回头路，他打着手电顺着干渠往界河方向走去。走到翻水站，泄水闸那儿蹲着一个人，照照，正是贾高产。

“贾高产，你跑这里蹲着下什么神？找的我好苦！”苇声来到贾高产身边。

“你找我干啥？”

“当然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点事。”

贾高产站起来，不阴不阳的：“肯定不是好事，好事你能想到我？”

“好事当然想不到你，但也不是坏事。咱们加个班吧？”

“加班？加什么班？”

“你看，上天卖苹果，王红卫、孙合作赚了一挂，咱呢？白跑一趟。我这样想，路虽然没干透，但也将就着能走了。明天咱偷偷地贩一趟苹果去，弥补一下损失。怎么样？”

贾高产没表态。

“咱不多干，也不跑远，就在附近村子里转转……”

“别说了，我不干。”贾高产的语气里有点冷。

苇声有点诧怪：“咋回事？谁得罪你了？”

“没人得罪我。我没空。谁像你？”

苇声不明白了：“贾高产，什么意思？谁像我？你是说我成天闲的吱吱叫，没事找事干？”

贾高产不回答，又蹲下。

苇声也不再说话，两个就这么耗着。

“你知道这几天赵常喜在家里都干些啥吗？”贾高产瓮声瓮气。

“能干啥？他能干啥？他不就是在家看着那几亩菜园子吗？”

“他能干啥？菜园子都快成了他的司令部了！”

“发生啥事了？贾高产！”

“没发生什么事。”贾高产摇摇头，“但是，我感觉，可能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这话从何说起？”

贾高产吐口气，悠悠的：“我也说不清，预感。”

苇声笑了两声：“正说王红卫是半仙呢，你也快成了半仙了。赵常喜都干啥了？”

“咱们卖苹果这几天，二母狗他们几个天天往菜园跑找赵常喜……”

“正常正常正常。赵常喜那个**脾气，能有几分钟安生？咱都不在家，他能耐得住寂寞？幸亏他不是女的，他要是女的，不知红杏出墙多少回了呢！”苇声说着自己就笑。

贾高产没有笑，他又站起来，没头没尾的：“回家吧，怪凉的。”

“明天真不去？”

“不去。我得忙我的。”贾高产说着就走，“你愿意去就去吧，祝你发财。”

贾高产今天太难以捉摸，苇声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明天我自己去。”苇声是个什么人？不甘心失败的人啊！贩苹果不如王红卫他们赚的多，这事想想就受不了。

一早，王作家和孟祥家来跟着跑步。

苇声问：“暑假过去一大半了，作业都完成了没？”

孟祥家眨眨眼睛，一缩脖子：“做完了——做完了一半了。”

“你呢？”

王作家也眨眨眼：“再过几天我就做。”

“一点还没做啊！这怎么行？”

王作家摇摇头：“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也做完一半了，剩下的过几天再做。”

苇声笑道：“你这家伙，还作家呢！表达不清。”

王作家有点不好意思。

孟祥家说：“师父，我俩想跟着你卖苹果去。”

苇声答应说：“行啊！快回家吃饭，今天就去，干不干？”

“干，干。”两个争着说。

平车就在鸭舍门旁放着，车厢里排放着四个条筐。

苇声拿下两个条筐随便往地上一扔：“小胖，拉车子走。”王作家小跑着过来拉车子。

来到岸边，苇声把车轱辘卸下装进平车厢里：“你俩一人一个车把，抬起来跟我走。”

苇声自己抬着平车架子的后头走在前面，两个孩子一人抬着一个车把在后，小心的往河里走。

“乖乖，这么凉！”苇声呲呲牙。已经进入了立秋季节，再加上两天前暴雨过后气温一直没上来，又是早饭刚过，河水是凉了许多。

“哎呦！”孟祥家在后边叫了一声。

苇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平车架子一下子倾斜了。事发突然苇声控制不住，哗嗵一下，车架子侧翻进水里。

原来，孟祥家身材单薄，抬起来本就吃力，脚底下又滑了一下，失了重心，抬着的平车把就撒手了，幸亏没有碰着砸着。

条筐和平车架子漂在水上，车轱辘沉水底去了。

“你这个笨蛋！”苇声对着孟祥家吼起来。

孟祥家怯怯的缩着肩膀，大气也不敢喘。

苇声试探着在附近摸了一阵，没摸着，心里不停地嘀咕：肯定滚进龙沟里了，这下可麻烦大了。

“咋办吧？”苇声上来岸，朝两个孩子摊摊手，吓唬道，“这可是队里的，回家叫你爹赔钱吧。”

孟祥家不抬头，两眼含着泪。

王作家说：“师父。我下去摸，我水性好，一个猛子能扎到最底下最底下。在水里我还敢睁开眼……”

“算了吧。你知道龙沟有多深吗？甭说你，我也扎不到底。”苇声一摆手。

“我试试。”王作家要往河里跳。

苇声一把抓住他：“还是我来吧。”

苇声尽最大能力往下扎猛子，但试了几次都不成功，底层的水更凉，扎不下去，但扎下去又能怎样？谁知道车轱辘沉到哪里去了？

“我秦卫生就这么背运吗？卖了几趟苹果多少还赚了点钱，功劳虽说不大吧，苦劳也还是有人承认的。这下好了，卖苹果赚的几十块钱还买不来一个车轱辘。这一下恐怕连苦劳也没有了，只剩下疲劳了。”苇声坐在岸边瞪着河水出神再出神，一点办法也想不出，两个孩子蹲在他的身后拿蚌壳只在地上乱画。

太阳渐渐升高了。

“对！就这么办。”苇声双手一拍膝，站起来。两个孩子抬头看着苇声的脸。

“你，瘦猴。马上回家，拿绳子去。”苇声吩咐孟祥家。

“啥绳子？”

苇声伸出个手指头：“这么粗的麻绳、苘绳都行，越长越好。”

王作家说：“师父，我家也有。我们一起拿去吧。”

苇声说：“好好好，都拿来。越快越好。”两个孩子飞一般跑了。

苇声也急急地回家去，他去拿抓钩。苇声想起了卖苹果时看到的用抓钩从井里打捞水桶的事，他决定现学现卖，用这个办法试一试。

不多一会，两个孩子扛着长绳飞跑回来。苇声用绳索将抓钩系牢了，又紧了紧，示意两个孩子都离远一些，奋力的将抓钩往河心一甩。“噗！”抓钩溅起几个不大的水花带着长绳沉下水去了。

苇声小心的往上拉绳，等把抓钩拉上来，上面只见水草再无其他。再扔，再拉，一下接一下，均无收获。

苇声膀子甩的有些疼了，他掐着腰，面对微波荡漾的河水一筹莫展：这样不行，太费力，落点也不好控制，得想个可操作性更强的办法……如果河里有条船就好了，想往哪里撑就往哪里撑，打捞起来可不方便多了？

苇声想到了窑坑里的小船：要不就把它弄过来。可是，窑坑里的船虽小，想要抬到河里来也很不容易，最起码只有这两个孩子帮忙是抬不来的。那就叫孙合作王红卫他们来帮忙。

苇声激动起来：有希望了。

“小胖，瘦猴。你两个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给我记住，任何人都不许下河。”苇声交待过两个孩子快步走上河堤。

不行！还真不能去叫他们。这糗事给他们知道了还不把我秦卫生笑话死！往后我还不成了他们的笑柄了？苇声停下来，转过身望着两个孩子。

王作家和孟祥家正蹲在岸边的平车架子上嬉戏。

哎呀！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天不绝我秦卫生！天不绝我秦卫生！我还抬什么船啊！这不是现成的一条“小船”吗？

苇声欣喜若狂。他飞一般的跑回来，才跑了几步又飞一般的跑回去，一直跑下河堤，跑向窑坑，扛起横放在小船上的船篙急火火的来到河岸边。

“下来下来。”苇声对着两个孩子喊。

“离远点，碰着了。”苇声打个手势，一弓腰，扳住平车架子的底边发声喊，“噗——”水花四溅，平车架子给苇声掀翻进小河里。

苇声拿了船篙和抓钩爬到平车架子上。平车架子毕竟不是小船，浮力小，平衡也不好掌握，苇声只能半蹲在上面。

“小船”悠悠然划进了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