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苹果贩子

苇声和赵常喜斗了一阵子嘴，王红卫打个手势：“暂停暂停。Www.Pinwenba.Com 吧咱说个正经事儿，现在，队里一时半会没正经事做，咱们呢，也都成天闲的吱吱的跟耗子似的。现在有个正经营生，不知你们愿不愿意干？”

赵常喜说：“甭卖关子，说。”

王红卫指着北边：“义和庄不是有果园吗？现在正是下苹果的时候，咱们贩卖苹果去吧。赚钱不赚钱不好说，最起码能落个肚子圆呐！”

孙合作一举手：“好……事啊！同……意。”

赵常喜学着孙合作一句冲了一句：“同……意个屁！这是什么好事？明明是投机倒把……”

王红卫打断他：“谁说是投机倒把我劈了他！咱们贩卖苹果赚来钱不是装自己腰包，咱是为生产队搞副业，赚多赚少一律归生产队。”

“我绝……对同意。”孙合作又举起手。

苇声、赵常喜、贾高产都没表态。

“秦卫生，你不想出去遛遛？成天窝在家里，不怕憋死？”王红卫故意把“憋死”两字说的特重。

“我天天都想往外跑，你看家里这一摊子啊！能离得开吗？”苇声两手一摊。

“家里这一摊子咋了？据我所知，鸭子现在不怎么吃野菜了吧？还有啥离不开的？”王红卫指指窑坑，“还有这里面的鱼是不是？秦卫生，告诉你，到年你不喂它们一次，它们也照样长肉你信不信？你觉得你是谁？你还以为离了你这地球就不转了？难道这里面有几条美人鱼，勾了你的魂了？”

苇声一笑：“看你说的，我秦卫生就这么容易上钩？你不就是想让我跟你当几天苹果贩子吗？去就是了，还用得着如此上纲上线？”

“你呢？”王红卫转向贾高产。

“快该开学了……我也……”贾高产好像有顾虑。

“今天才八月几号？才放假几天？快开学了？你是个啥脑袋瓜子？”王红卫一连串发问堵住了贾高产的嘴，“你觉的你这个臭老九是有身份的？怕跟我们这群泥腿子混在一起丢份是不是？”

两句话把贾高产惹急眼了：“什么狗屁身份？这都是你说的！我是什么臭老九？我连个民办教师都还不是，只是个临时代课的！是你封我做的臭老九？”

王红卫一瞪眼：“你急什么？看你熊样？就这脾气，跟虼蚤似的，动不动就急眼，乱蹦，没一点耐心，能当了好老师吗？”

贾高产这回真急眼了：“我能不能当个好老师是你王红卫说的吗？你也不要把我贾高产看扁了，暑假开学看我拿个优秀教师的奖状来给你看看。”

王红卫笑道：“嗨！还别说，这个真欠抽还有两把刷子，能领奖状来。给咱哥们长脸儿了，好！鼓掌！”说着呱呱唧唧拍了好几下巴掌。

王红卫停下鼓掌，仍然看着贾高产：“臭老九是打定主意不与我们这几位泥腿子同流合污了？”

贾高产反唇相讥：“你也是个假泥腿子！……谁说不去了？都是你说的，你听见我说不去了？你这人也忒自以为是了吧！”

王红卫自嘲的点点头：“是，是。我自以为是，问题是你这人也忒不爽快了吧？你要是像孙结巴似的老早的把手举起来了，我还会说这么多？”

贾高产指着王红卫：“听听你说的这话，反正都是你的理，你都快赶上赵常喜了！”

王红卫歪着头：“你说啥？我快赶上那个叫猫了？你不是反着说吧？……”

赵常喜插进话来了：“你们两个磨嘴皮子关我什么事？我招谁惹谁了？真是岂有此理！”

苇声只是捂着嘴窃笑，一言不发。

孙合作要做和事佬：“别……争了也……别吵了，既然都……没意见，全……票通过！”

赵常喜一瞪眼：“谁说都没意见？我举手了吗？”

“你不……”孙合作有些不解。

“我不干。”赵常喜干净利索。

王红卫跟着问了一句：“你真不干？”

赵常喜头一点：“真不干。”

“好，叫猫。你是个人物。”王红卫一伸大拇指，“人各有志，绝不勉强。”

“明天就……干？”孙合作积极性颇高。

“明天就干。秦卫生，明天早饭提前吃，带好干粮，不到天黑不回来。”王红卫吩咐苇声。

“到哪里集合？菜园？”

“你哪里都不要去，就在这等着。”

苇声提醒说：“这事……还是先向队长打个申请吧。”

王红卫呵呵笑道：“向队长打申请？我申请个头啊，不是队长提醒，你觉的我能想起这事？”

次日，苇声正吃早饭，王红卫、孙合作、贾高产拉着平车过来了，平车上有三四个条筐。

奶奶说：“你们吃饭了吗？要是没吃，一发吃。锅里有的是饭。”

孙合作拍拍肚皮：“一早我就……起来做……饭了，都……吃过了。”

苇声放下筷子：“我想起来了，孙合作跑了，菜园没人看着能行？”

王红卫一摆手：“这个用不着你操心。不是还有叫猫吗？不能叫他闲着，看菜园的事交给他了。”

“就一辆平车啊！咱可是四个大男人！”苇声往黄布包里装着馍。

“今天只是先趟趟路，看看行市如何，要是好，明天就拉两辆车子。”看起来王红卫早就打算好了。

“你得带瓶水啊！”贾高产提醒苇声，“我们都带了。”

苇声笑笑：“你们一来我只顾着心慌了。等等，我去拿水壶。”

孙合作拉着平车头里走，几个跟在平车后边说着话上了河堤。

苇声指着河北岸：“过去河就是果园，这么近。咱要是绕道东庄渡口过河得多走多少冤枉路？过河还得拿船钱。”

王红卫说：“是的。咱凫水过去吧。少跑路是一回事，还节省时间啊。”

贾高产稍有顾虑：“这么早，水不凉吗？就要到立秋的天气了……还有……”

王红卫打住他：“还有什么还有？婆婆妈妈的，教了两天半学，快成了书迂子了。什么事都先来个首先其次的。”

贾高产有点犟：“还有就是还有，咱这一群大光腚呼拉下去了，那边有妇女看见不骂咱们是流氓？”

王红卫眼一瞪：“谁愿意看谁看，免票看。骂咱？谁敢？真有女的骂，我王红卫就拍着光腚追着她让她骂，绝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走走走，除了咬还是咬，下河下河。”苇声示意孙合作拉车子下河。

二滩里已经没水了。

“衣裳脱了，都交给我。”苇声脱着衣裳说。

王红卫帮着孙合作把平车轱辘卸下来放到平车箱子里，贾高产和孙合作抬着平车晃悠晃悠的下了河。

几个喝着号子把平车推到堤上去。

看果园的汉子走过来，苇声和他业已成了熟人。

“好家伙！大清早就下河了，水不凉吗？还拉着车子，干啥去？”汉子笑眯眯的跟他们打招呼。

苇声说：“来批发苹果，搞点副业。”

“批发苹果啊！好，欢迎。”

苇声笑道：“咱可是老相识了，走走你的后门，能给便宜点吗？”

汉子一口答应：“天底下谁都不能便宜就你能便宜。走，下去。随便你们摘，随便你们尝。价钱绝对最优惠。”

果园地头就是看园的庵子，庵子里一张小木床，上面吊着蚊帐。床下有个筐子，筐子里有十来个苹果。

汉子忙着将筐子从床底下拉出来，伸手拿出几个苹果：“来来，先吃两个尝尝。”

王红卫看看苹果，没有接。都没有接。

汉子解释说：“别看这都是瞎苹果（坏掉的苹果），比好苹果都甜。”看见都仍不伸手，笑笑又将苹果放进筐子里，“你们去摘吧，相中哪一个就摘哪一个，管你们先吃过瘾。”

苇声他们专门拣好看的摘了吃，每人都吃了好几个。

把条筐都装满了，过了秤，装上平车，又用麻绳将条筐固定好。

“一共是三百三十几多斤。按三百斤算，一毛钱一斤，拿三十块钱吧。”汉子说。

“咦？刚才你不说能便宜吗？人家一毛钱，我们也一毛钱？”王红卫不答应。

汉子笑着说：“还说不便宜？都让了你们几十斤了，价钱上不能再让了。再说，这是公家的，不是私人的。价钱不能我一个说了算啊！要是我自己家的园子，一分钱都不要你们的。”

王红卫一摆手：“行。你说几胡是几胡（说什么算什么），行不？三十块钱，记住了。先赊着，等卖苹果回来再结账。”

汉子有点为难：“这还得赊着啊！你是真会操（捣蛋）。”

王红卫瞪着眼：“这是说的啥话？这买卖我们还得接着做呢，还能诳了你？”

汉子不好意思：“不是怕你们诳了我，这是我们队里规定的。”

王红卫说：“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可以变通一下嘛。就这么说了，你等着，太阳不落我们就回来还你钱。再见 。”

汉子不再坚持：“好好好，就按你说的办，回来可得一定送钱来。”

上了河堤，到哪里去卖产生分歧了。孙合作坚持去赶集，贾高产一定要去遛乡。

王红卫说：“咱们民主表决吧，少数服从多数。”

于是表决。王红卫支持孙合作，苇声支持贾高产，没法决定。

“偏这个叫猫没跟来，他要跟来不就解决了？”王红卫骂道，“要不抓阄。”

贾高产说：“别抓了，反正我不赶集，要是你们去我这就回家。”

王红卫挠挠头：“你这个欠收，我是服了你了。今天先依你，咱下不为例。”

遛乡卖苹果统一下来了，但接着又出来分歧了。往哪里遛？贾高产要往湖里遛，王红卫要在附近遛。于是再表决。孙合作弃了权，苇声眼珠转了转，表示支持贾高产。

王红卫照孙合作腚上就是一脚：“你这小子，为啥不支持我？”

孙合作头上爆出青筋：“我也没反……反对你啊，是秦……卫生，你咋……不揍……他！”

王红卫不管孙合作：“假欠收，为啥非要到湖里遛乡去？舍近求远？”

贾高产说：“不是非要到湖里去，湖里认得我们的少……”

苇声对王红卫说：“贾老师是大知识分子，脸皮子薄，怕干这事丢人。”

王红卫指着贾高产：“什么狗屁知识分子？就他弯弯多。咱这是为生产队里搞副业，又不是搞资本主义，光明正大的事，有啥丢人的？想不明白！”

贾高产分辩道：“这是他秦卫生说的……我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