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苇声的意识里,菱花还只是他的一位朋友,一位既觉陌生又感亲切,既有明显的距离感又有真切的亲近感的特殊的朋友。Www.Pinwenba.Com 吧苇声对菱花的感觉很奇怪,尤其那晚在轱辘头车上避过雨之后,一想起"菱花"两个字就心慌脸热。
这就说明苇声已经糊里糊涂坠入爱的情网了,可笑的是他还没有明确的意识到!真是应了"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句古话!
晚上看电影,苇声故意去的晚一些,到的时候电影已经放了快要一片了。是样板戏,好像是《龙江颂》,苇声实在没兴趣,看了两眼就走向菱花家门口。
月亮已经接近椭圆,但月光并不皎洁,天上飞着的几片薄云不断的从月亮的脸上掠过,月亮就总是昏黄着。
苇声出来电影场刚走上几步,脚步停了下来,他看见菱花家门口有个人坐着,一动也不动。"肯定是菱花的爷爷。"苇声心里打着鼓,"肯定是菱花特意安排他的爷爷在门口守着的。"
"唉!菱花啊,你就是生我的气也不至于这样吧!"苇声突然难过起来,一转身又走回来,电影也不看,蹲在人群外边随手摸了个砖头核儿在地上乱写乱画起来,写的竟全是"菱花"两个字。
蹲了十来分钟,腿脚渐渐地酸麻上来了,苇声站起来,跺跺脚,将砖头核儿一扔,又向菱花家门口走去。门口坐着的人还在,苇声又折回来。
电影看完,苇声往菱花家去了少说也有七八趟,菱花家门口坐着的人也好像执意要和苇声"斗争"到底,苇声每次都看到在那里孤独的坐着。期间,苇声也曾怀疑那里究竟是不是坐着人,于是试着靠的再近些看清楚一些,没曾想苇声往前靠近了才几步,坐着的人猛地站起来并朝他这边看。苇声心里有鬼,急忙折回来:"果真是人,幸亏没有造次。"
"她这是彻底的不理我了。"苇声又气又恼,松松懒懒的往家走。
"人家爸爸妈妈都是教师,还是教高中的,也算得上是知识分子家庭吧!我秦卫生呢?算什么东西?爷爷尽管是老八路,但爸爸妈妈还不都是工人?……"苇声有些自卑。
"你知识分子家庭有啥了不起?你学问再大不也都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当老师有啥了不起!臭老九,臭老九!更何况都还犯了错误在接受改造呢!你觉得你是谁,你不愿搭理我我还不想搭理你呢!"苇声头抬起来了,他找回来了一些男人的自尊。
"秦卫生啊秦卫生,你是不是太有些自作多情啊!人家不过就是给你让过一回板凳,给你送过一回塑料布,你就想入非非觉得那是人家对你好?你是不是错判了?人家那是学雷锋做好事,是学雷锋,至多算是友谊,明白不明白?"苇声左一阵右一阵一直在胡思乱想,"秦卫生,你把人家淳朴纯洁的友谊当成什么了?你辜负了人家菱花的友谊了,你玷污了'友谊'这个美好的词语了。你还错怪人家,抱怨人家,猜度人家,你这是典型的小资产阶级的私心杂念!你可真是个无耻的人!"
苇声逮着自己声讨了一阵子,心里豁然轻松了,满脑子杂七杂八的那些东西差不多也都清空了。
思想上没有包袱了,晚上睡觉也安稳了。
第二天照例起来晨跑。
初夏的季节,天亮得早了许多。苇声跑到东庄的路口红红的太阳已经露出了半边脸。
苇声停下来了,路口站着菱花。
"你……大清早在这里站着干啥?"苇声有点不自然,但还是笑着开了个玩笑,"专门看人吗?"
"谁看人?人家来看庄稼。"菱花有点害羞。
"看庄稼?看什么庄稼?"
"堤下有半分自留田,栽的春红薯,头两天我爸又撒了一把芝麻,我来看看苗出的咋样?"菱花指了指河堤下边。
"地在哪儿?我看看去。是你家的苗长的好还是我家的长的好!"
"当然我家的好。"菱花十分肯定。
"为啥?"
"你说为啥?俺是科学种田。"
"呿!"苇声不以为然,"种庄稼还得看老把式。"
"你这是啥脑子?真够落后的,还知识青年呢,冒牌的知青吧。"
苇声无言以对了,菱花还真说的这么回事。
苇声搭不上,菱花掩口笑起来,笑过了,问:"又一个星期没跑步了吧?"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
"不能坚持,没有恒心,三分钟热度,典型的心血来潮……"菱花说的这一串全是挖苦。
"谁说我不能坚持?我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苇声居然在菱花跟前也侃起来,这在之前从没有过。
"吹!西庄的牛都不在地上跑了。"
"你说啥?"苇声没转过弯来,"不在地上跑,在哪里跑?"
"在天上飞啊!"菱花用手一比划,"都给你吹天上去了!"
苇声红了脸:"你真会扯。"
"如今会扯的不如会吹的,吹的小的不如吹的大的。"菱花微微发着感慨。
"那你就扯吧。我得跑步去。"苇声心里不想就跑开,但还是这么说了。
"不能走,我还有话问呢。"菱花叫住他。
苇声根本就没动脚。
"昨天放电影,你咋没来看?"菱花问的是这。
"我来了啊!"
"没来。"
"咱现在就到电影场看看去,那里还有我留的记号呢!"苇声指天画地。
"留的记号?苇声到此一游?"菱花咯咯地笑,"真有意思。看电影还留记号,你毛病啊!"
"你才毛病。我写的是--"苇声不说了。
"是啥?"
"还是不说吧--你回去可以看啊。就在一个麦秸垛跟前,我记得好像是麦秸垛,也可能是稻草垛……"
"你的毛病还不轻嘞!看电影跑麦秸垛跟前写字去了!解手去了?没事干?就乱画?"说着就笑。
"你是真能扯!成百上千人在跟前我在那里解手?"
"不是解手能是干啥?这样的天不会是怕冷吧?钻狗窝猫窝取暖?"
"扯!你尽管扯!看能扯到火星上去不!"
"我才不想扯,我是想知道你看电影为啥跑麦秸垛那里蹲着写字去,写的啥!"
"我不想说,行不?"苇声故意气她,"还有啥要问的?有问题就尽管问,没问题本知识青年还要跑步呢!"
"你跑去吧!"菱花果真有点生气。
苇声暗暗的发笑:"这家伙真给逗出气来了。"
"你笑什么?坏笑!没安好心的笑。"菱花轻嗔着。
"真是岂有此理!笑也不能笑?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谁是秀才谁是兵?"
"当然我是秀才你是兵!"
"是秀才也是个呆秀才!"菱花气的笑出来。
苇声也忍不住,笑了:"你还问啥?咋不问了?"
"你来了,咋不到我家锅屋后边学狗叫去?"菱花收住笑。
"我去了!"
"放屁!从天不黑我就在门口坐着,连个鬼影子都没见你的,你啥时候去的?"
"你说啥?在门口坐着?那是你啊!不是你爷爷啊!"苇声眼瞪的溜圆。
"谁给你说是我爷爷啦?是你根本就没想……"
"你看我!一直觉的是你爷爷,心里害怕,去了好几趟都没敢靠近。"苇声一脸遗憾。
"你又不偷不摸,怕啥来?"
苇声给问住了,傻傻的笑了笑:"我觉的是你特意派爷爷在门口坐着把大门呢!"
"派他把大门?我还要不要自由了?我要有权撤了他还差不多!"菱花不像是说笑话。
"一直等,等到电影结束?你傻了吧你!"
"你才傻!看电影跑到麦秸垛跟前蹲了一晚上!"
"差不多傻--半斤八两,彼此彼此,一个在席上一个在苇子上……"
"今天怎么了?嘴学的会说了,跟哪个学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菱花一脸夸张的表情。
苇声也吃惊自己今天在菱花跟前为啥这么能说,简直口若悬河潇洒自如。
"我也有个问题……能问问你吗?"苇声有些吞吐。
"有问题就问呗,那么严肃干啥?"
"上次来看电影,你为啥偏不出来?我叫你你没听见吗?"
"上次?喔!听见了哇!--哦,我明白了,就因为这啊!上回我没出来见你,这次你就不来见我?你真小心眼!"菱花陡然一脸霜色。
"你才小心眼!就因为昨天我去没见你,你就一大早来这里等着兴师问罪?"苇声针锋相对回敬了过去。
"我就是小心眼!人家等了一晚上……你倒好,蹲一边图清闲去了,找个僻静地方做记号留纪念去了……"菱花眼里闪着亮光。
苇声本想争辩一句,看见菱花眼中噙泪,心软下来,却不知说啥好,他还没有学会哄女孩子。
"下回……"
"哪还有下回?你该到哪里做记号就到哪里做记号去,你也不要再到我家门口转悠,我也不会再在门口坐着了。"菱花很决绝,说着就走。
"你……你……"苇声想追上去,堤下走上来两个妇女。
"正好好的,你偏问这个煞风景的狗屁问题。秦卫生,你真白痴!"苇声咒骂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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