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的,还会回来吗(二)

2017-08-02 作者: 南有嘉鱼
失去的,还会回来吗(二)

“你来了。”唐音小声的说。

Alister看着唐音背后的病床,“是慕小姐?她怎么了?”

“表姐出了车祸,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我脑子里到现在还是一片混乱。”唐音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还是无法接受的样子。“不过还好你来了。”

“她现在不是很好吗?别担心了,她会好起来的。”

唐音点了点头,捧过那束玫瑰花,“好漂亮。”

Alister的嘴角稍稍往上抬了抬,“你喜欢就好。”

唐音的脑子慢了半拍,眯缝着眼睛,“你送给表姐的,当时是表姐喜欢的就好啊。”

他不懂吗?什么脑子?难道这种高精英,高智商的人就这么不懂情况吗?还好那位金先生没有来,要不然肯定会发现里面的一些问题。

Alister皱了皱眉,什么叫表姐喜欢就好。关她表姐什么事情。玫瑰花不是她让买的,还说要挟一张贺卡,有多肉麻就多肉麻。肉麻?换句话说就是情意绵绵。可是,那要怎么写?唐音也没有说为什么要写那些,用来干嘛。

后来他的秘书说,一个喜欢上你的女人,想要的就是按她说的去做。可是到了最后,她们还是会抛弃听她们话的男朋友,所有呢,最开始千万不能给她们希望,更不能实现她们的愿望。

唐音想起了什么,对Alister说,“表姐刚做完手术,现在还没有醒过来。我们先去外面等一等。”

“不用了,我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开会。我以为是你出了什么事情就急匆匆的赶过来。”Alister抬手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后面还有两个会议要开。”

唐音高兴的心瞬间蒙上了一层阴影,对啊,要他还放下自己手里的工作匆忙的赶过来,好像是有点不符合要求。

“不好意思。那我送你出去吧。改天我请你吃饭,你有时间久给我打电话。”唐音放下手里的花,去拿包包。

“那我先去外面等你。”

Alister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慕品昕,跟这个人并没有太多的交集,他也有让人去调查过。这个人是他竞争对手的女儿,可她没有接管自己母亲公司的声音,而是去做了医生,难以想象的是,她并不是去最顶尖的医院,反而去参加无国界医生跑到贫瘠的非洲去。她和她妈妈没有太多的接触,连互相发信息或是电话都没有。

这个就像是跟母亲闹脾气的小孩子,想法和做法一点都不成熟。

唐音看了看病床边上的红玫瑰,想起她有让Alister写贺卡的,她找到贺卡,打开,上面居然只有四个字:早日康复。

唐音瞬间无语了,拿着包里的笔在贺卡上写上:我只希望生病的人是我,健康的人是你。我会陪着你,每一天,每一刻,每一份,每一秒。

哇。这个够深意了吧。有时候不能说的太白,说白了就没有让人去寻味了。

唐音满意的把卡片放在最显眼的地方,然后走出病房,临走的时候,她还在想,这样一来,表姐醒过来第一眼就能看见了,然后就能谱写出感人的爱情故事了。

金利诺看见一前一后走出病房的两个人,心情十分沉重的慢慢走近,那个男的,就是之前在医院和商城里看见的同一个人。那是,那个女孩说的,跟慕品昕又共同话题的Alister。

是很优秀——

他开门进去,慕品昕安静的在睡觉。她的病床边柜子上,放在一束妖艳欲滴的红玫瑰,还附有一张卡片。

那张卡片是粉红色的,封面上印着大大小小的心形。

他瞪大了眼睛,那种卡片,是谁送的。

是他?!

金利诺觉得有一股复杂的情绪让他有些焦躁,更甚至是坐立不安。

那时候他一直认为,慕品昕是他的,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他没有想过慕品昕会喜欢上任何人,因为他跟她一样。

一旦认定一个人,就会是一辈子。

可是,现在,说明了什么。难道她变了?

过去的,都回不去了。他一直觉得那些失去了还在去追求以前东西的人,是最愚蠢的,因为以前而放弃将来,沉溺在回忆中的人生是最没可悲的。

可是他现在,是那么想要挽回。

金利诺握着慕品昕的手,发现她的整个手都冰凉,又帮她盖好被子,双手紧紧的握住。看着她沉睡的脸,金利诺忍不住伸出手指在她的轮廓间细细的勾勒。

“那时候,你也有这样偷偷的画着我的脸,我的额头,我眉毛,我的鼻梁,还有我的唇角,我的轮廓。好像是把我的样子画在你的心里,其实在你睡着的时候,我也同样这样做过。我想要把你的样子牢牢的记着心里,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你的模样总是那么清晰的浮现在我的眼前。可是你离开后,你的模样也渐渐模糊了,我不记得,不记得你高兴的时候,笑起来的样子,是嘴角先向上仰还是眉毛先上扬。我不记得你生气的时候,是先瞪我,还是先把嘴角紧缩成一团。我不记得,你的偷笑的时候,你眼里泛着的光彩。品昕啊,我忘记了太多的东西了,可是一看见你,我又全部记起来了。”金利诺笑了起来,略略带着些心酸。“是不是很神奇啊。品昕,我真的很想再看见你笑,可你最近老是在哭。是我把你弄哭的吗?我不想看见你哭,品昕,我想看见你笑的。我想念你笑的样子,你醒来的时候,可以再笑给我看看吗?”

金利诺的眼角流出了眼泪,对他而言,他想念的是以前那个会跟他吵架、撒娇、斗气的慕品昕。而现在这个慕品昕还剩下些什么呢?

是被时间掏空了她思想,她的灵魂,是剩下了一具空壳。

他亦是一样的——

这八年来,他除了尽职的做好一个国王外,就是在想她。想念她,是他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大臣们建议他要尽快的取一位王后,因为这个国家需要一位王后。可是这位王后不管是不是国王所爱的,只是一位政治王后。

金利诺的心里,只有一位王后,除了慕品昕,谁都无法取代。他一拖就拖了八年,直到两个月前,国会那边正式的提出,摩亚多瓦王国需要一位王后,请他这位国王立即娶一位王后。就连人,他们都已经找出来了。是国会议员的女儿,卡桑德拉。她在美国,法国,德国都有留学过,精通十国语言,在政治学上有犀利的洞察眼力,还具有很强的外交能力。似乎,这样的人就是为了这个王后而生的,她所具备的能力与条件都是不二人选。

只要娶了她,摩亚多瓦王国就能更加的强大。

他见过那个卡桑德拉,她看上去,高贵,美丽,行为举止俨然就像是一位王后那样得当。她似乎受过王室成员的训练,连说话的语气都像极了英国贵族。

那些大臣们,都统一战线要求他这位国王娶这位高贵美丽的女人成为摩亚多瓦王国的王后。他们想要的,不过就是在外交会上能让他们值得一谈的就是自己的王后。他努力了八年的政绩比起一个王后,远远的微不足道。

他觉得无比的可笑,自己连自己想要娶的人都无法做主,他这个国王做的很窝囊啊。

“品昕,这八年来,我过得好累。因为,没有你……你过得也很辛苦,对吗。为什么我们选择了最辛苦的路去走。你醒过后,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离开,我每天面对你生活过的那栋小屋,总是幻想着你就躲在房子里的某一个角落,等我来找到你。我每天抱着你穿过的衣服渡过每一个孤独的夜晚,每次难过的时候,幻想着你就在身边,对我说,没关系,再坚持一下就好了。你走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走,连我送你的东西也没有带走。到底是什么让你走的那样匆忙?”

金利诺握着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接着,慕品昕紧紧皱了皱眉头,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品昕,你醒了吗?”金利诺伸手按了按头顶上的呼叫器,“品昕。品昕,听见我说话了吗?品昕?品昕?”

慕品昕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视线有些模糊,耳边却清楚的传来了金利诺的声音。

“我在哪里?”她开口说话,觉得嗓子里又麻又干。

“在医院。你的伤口裂开了,刚从手术室下来。”

慕品昕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思绪回到了之前的她从床上脱离,站起来,好像摔倒了,之后,她就不知道了。

伤口裂开了,是腿上的伤口吗?真是!不知道又给她打了多少麻药,又损伤了她多少脑神经。

“慕小姐醒了吗?”肖医生一袭白衣走进来。

慕品昕有些气节的看着他,“肖医生……”刚一开口说话就觉得自己的嗓子冒了烟,又干又痛的,这就是打了麻药的后续效应。

“慕小姐,你要不要先喝点水润一下嗓门。”肖医生微笑着说,“你的伤口经过第二次缝合,以后可就要小心了。伤口难免会有厚重的疤痕组织。我可以介绍美容科的医师过来为你祛除这些伤疤。”

慕品昕无语的看着这位年轻的医生,摇了摇头。咽了咽口水,润润喉咙,“我不需要。……我想要尽快的出院,今天能去办出院手续吗?”

“可是慕小姐,你需要留院观察几天,确定你有没有发生感染。”

“不用了,我自己也是一位医生,我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可你现在是一位病人,需要别人来照顾你。”

“可我不需要别人的照顾,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慕品昕生气的说。

肖医生默默的看着一旁在倒水的金利诺,希望他能劝劝慕品昕。金利诺安静的放下手里的水杯,“品昕,肖医生说的对。你腿上的伤口很大,不利于移动,还是在这里安静的修养吧。”

“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要离开。”

“好了,离开,离开。你别激动,你安静的休息。肖医生,我们出去说。”

肖医生点了点头,“慕小姐,你先好好的休息。”

两人出去以后,慕品昕半支起身体,床头边上的红玫瑰在这样死气沉沉的病房里增添了一些生机,床头上还放着一张卡片,粉红色的封面,上面还有大大小小的心形图案。慕品昕伸手拿过卡片打开,上面用着一行英文写着:早日康复。而下面却是用中文写着:我只希望生病的人是我,健康的人是你。我会陪着你,每一天,每一刻,每一份,每一秒。

可这是唐音的笔迹——

她干嘛写这些?看着挺渗人的。

那丫头来过了?可是怎么没看见人?

“肖医生。”

“慕小姐的情绪起伏不定的,我是担心很有可能她还会做出些什么事情伤害自己。这次她的伤口裂开了,很有可能是她自己……”

“你说是她自己把伤口弄靠的?”

金利诺回想起凌乱的病房,她一个倒在地上,很有可能是她自己弄得。难道,就是肖医生说的是自残?还有刚才,她这么的抗拒让别人来照顾自己,她是无法接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有什么办法?”

“现在暂时只能安抚好慕小姐的情绪,如果她再做出一些激烈的事情,后果不知道会是什么。金先生,你可以多开导一下慕小姐。”

金利诺面色凝重的看着肖医生,他知道,慕品昕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好,我尽量。”

金利诺轻手轻脚的走进病房,慕品昕背对着他,枕着手臂,似乎是睡着了。金利诺走过去拉着被子给她盖上,无意间看见她的枕头边上放着打开的贺卡,里面的那些字……让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那是什么?

金利诺安静的坐下来,盯着慕品昕的背影出了神。

慕品昕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她并没有睡着,只是在想些事情。

“品昕,不要为了我,伤害你自己。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希望你可以好好的。”

慕品昕猛然的翻过身去,“我没有在伤害自己,金利诺,是你在伤害我。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你出现什么都变了,没有你,我依然可以过得很好,你为什么要出现?你不出现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为什么你……我很好。我很好。”

她的声音逐渐哽咽,泪流满面。

“够了!假装到什么时候?慕品昕,你现在这个样子觉得自己很好吗?你躺在病床上很好吗?你在倔强什么?你说你在伤害你,难道你就没有在伤害我吗,你走了,什么都没有说,留下我一个人在那里。你说过,要和我一起的。可先离开的那个人为什么是你?”

“是你先离开的,不是吗?你在宫廷里举办宴会……为什么?我却在那个房子里担心了三天,你什么都没说。当我来看你的时候,你却……却抱着别人在跳舞。我算什么?我算什么?金利诺,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全心全意的相信你,可是最后为什么我却成了一个被你藏起来不能见人的……我觉得自己那一瞬间变得非常的可笑。”

慕品昕笑起来,那样的笑容,十分的荒凉。

“然后我逃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你。我们成了什么?后来我意识到了,原来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我去了非洲,那里的环境虽然很艰苦,但至少可以让我不用那么痛苦。金利诺,我每次想到你,我都觉得很痛苦。那是因为,我……”她充满了委屈,“金利诺,你应该回到你的王国去,你是属于那里的。”

金利诺呆呆的听着慕品昕说的话,他希望慕品昕指责他,或是骂他,也不是这样和他划清界线,他只觉得浑身冰凉,接着有些麻木了。

“我……我……不是的。”

他们不是她所说的两个世界的人,她是他一直爱着的人,是他想要陪着走完一生的人。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是摩亚多瓦王国的国王,而她,只是一个异国人。他还记得,他的母亲,摩亚多瓦王国的第一位异国王后。最后在生下薇拉后,就与世长存,而父王,孤独的活在每一天回忆之中。

他母亲的死,也是这些人一手造成的。只要不是他们想要的,都会想方设法的去毁掉。八年前,那件事情,是有人在陷害品昕。等到他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后,却无法跟那些人摊牌。

如果品昕跟着他回去,她一定不会开心的,更加不会快乐起来。甚至还会像他的母亲一样,早早的离开。

他们明明能看见对方,可是却无法去碰触对方,因为他们之间有一道无形的障碍。

他也不再说话了,还能说什么呢。

良久,他沙哑的嗓音响起:“没有我,你也一样会过得很好。对吗?”

“是,我会过的很好。我很好,我很好……我很好……我很好……我,很好。”

金利诺听着她一遍又一遍的在强调自己过得很好,心里满满的心疼。她看上去一点都不好,只在外表在假装着坚强,其实内心早就已经脆弱的不堪一击。

他走过去,把慕品昕抱在怀里,却被她推开,“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我不是可怜你,品昕,我不是可怜你。”他再次紧紧的抱着她,“品昕,我不是可怜你,但请你可怜可怜我,让我抱抱你,时间不会很长,只要一会儿就好。”

慕品昕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伸出拳头狠狠的打在他的背上,可他依然纹丝不动的就这样稳稳的抱着她。慕品昕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而金利诺能做的,只是抱着她,让她哭。

这样的拥抱,不是久别重逢后的惊喜,更加不是消除误会的开心,而是一个无奈的拥抱。

他们想要的,永远都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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