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北京，北京警局早派人等候着。孙铭堂从警车上看着北京错综复杂的胡同，想起十年前在这里与军统特工谋划暗杀天皇特使的往事，唏嘘不已。当年街头巷尾都是鬼子的影子，而今，江山已回到国人手中，民生欣荣，那些牺牲的仁人志士也能含笑九泉了。
团河农场位于北京南郊，关押着大量的******。两个狱警押着侯入将来到隔离室，侯入将见到孙铭堂面色变了一下，孙铭堂对狱警点了点头，两个狱警出去了。
孙铭堂上前握住侯入将的手，叹道：“侯兄，十年不见，我们都老了。”又毫不隐瞒地将自己潜伏的身份说了。
跟十年前相比，侯入将明显地老了，他穿着打着补丁的褂子，脸上胡子拉碴的。跟西装革履的孙铭堂比起来，他这个阶下囚显得很是狼狈。他苦笑一声，只道：“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只能钦佩你的胆识，当年你选对了党派。”
两人寒暄罢，孙铭堂忽道：“侯兄，我有一事相问，当年‘屠樱七人组’剩下五人，只有你和孽海花继续留在了北平，你在被捕前与他可曾有过联络？”
侯入将忽而咬牙切齿道：“岂止是联络！”
孙铭堂没有注意他的表情，继续道：“‘屠樱小组’中的张大发和王四川相继在上海被人灭门，我掌握了证据，日本那边派来杀手，想为当年被刺的天皇特使复仇！只怕……”
侯入将瞪圆了眼睛：“你们抓到凶手了？”
孙铭堂道：“没有，但我有把握，杀手已经潜入了北京！我也是他的刺杀对象之一，他不会放过我的！上海的两人已经被杀了，我又来了北京——她一定会跟着我来北京的。”他又意味深长的看一眼侯入将，“还有你！不杀光我们五人，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侯入将手上的镣铐发出声响，他的手在颤抖：“这么说，我的行踪也暴露了？”
孙铭堂点燃一支烟，送到他口中，自己也点了一根烟，说道：“你我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张大发和王四川，他们死得太惨了……目前，我们推测凶手是个女人，她心狠手辣，又颇为狡猾，我都差点着了她的道。”
“女人？”
孙铭堂想起那把剃眉刀，又说：“或许是女人，或许，是男人假装的女人！这么跟你说吧，我在那女人的住处找到了一把剃眉刀——那是孽海花的工具，我记得清楚！孽海花可是擅长装扮成不同身份，不同性别的人的。只是我想不明白，孽海花跟我们一样，都是‘屠樱小组’的成员，他是曾经的抗日英雄，又怎么会——”
侯入将狠狠抽几口烟，半响说道：“孙先生，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被捕吗？因为我在躲一个人——不，他简直就是个恶鬼！我知道我迟早有一天会被他杀死，我宁愿选择了自首，来监狱劳改！”
孙铭堂心中一沉，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你在躲孽海花？”
侯入将沉沉地看他一眼，眼中起了一层仇恨的雾气，说道：“不错！那天我们五人在胡同里分手，我和孽海花连夜逃跑，在一个荒村里躲了起来，后来我们冒充了荒村里两个死去的农民的身份，挺了过去。鬼子被打跑后，我们联系军统组织，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上线都死了，我们成了死棋！后来，解放了，那两个死去的农民的亲戚从外面逃荒回来了，他们怀疑我们杀了那两个农民，偷偷报了警。我们稀里糊涂的被抓，以为军统特工的身份暴露，后来，我们被关在了看守所里，半夜，我们打晕了看守的人，连夜跑了。”
“后来呢？”孙铭堂问。
“后来？”候入将冷笑道，“哼，孽海花这个狗娘养的戏子出身，会易容术，他乔装成一个算命的，把我扮成个卖狗皮膏药的。我们一路的走，讨生活，就那么过了半年，我厌倦了，渐渐想回老家。孽海花就跟我在路上散了。我回了老家，我的老婆孩子都在，还有我瞎眼的老娘，他们都还认得我。我终于安定了下来，十年了，那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像是想到了什么，候入将的眼中忽然有泪光闪烁：“谁知，我的好日子过了不到一个月，有一天晚上，我从天桥卖老鼠药回来，一推开门——天啊，我看到了什么！老婆孩子的尸体！我听到厨房有响声，去门口抓了块砖头就闯进去，我看到了孽海花！那个畜生翘着个兰花指，挥着把剔骨刀，在砍我的娘！他看到了我，鬼里鬼气的笑了一声，就扑了上来。我在天桥也是个卖把式的，他跟我斗了一回，剔骨刀折断了，他跟个狸猫一样蹿上了窗户，跳了下去。我出去追，哪里还有他的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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