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鱼死网破

颜龙森然一笑：“老子什么也没有了，要死也找个垫背的，带走这个娘们，让你十一少别太得意！这一年多，我东躲西藏的，早就受够了！十一少，你太狡猾了，简直像条毒蛇，我只是不服，我哪里不如你，我弟弟又哪里不如你？为什么我们兄弟俩会死在你手上？我恨死你了！等我死了，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十一少看着他扭曲的面孔，摇头叹道：“颜龙，我拥有的并不比你多！北平沦陷那年，我一家百口都被日本人杀死了，连亲弟弟也无缘见一面！他那时才不到17岁啊！而你与亲弟弟却一起在世上生活了二十多年！在做潜伏的这几年，我哪一天不寂寞，哪一天不是忍受着巨大的压力？我的女人一死，让我活下去的信念也没有了。你不知道，我的心空了。以前，我女人还在的时候，我一回家，她就会奔出来，嘘寒问暖的。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慰藉，唯一的亲人了，失去了她，我也什么都没有了。现在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是一具空洞的躯壳。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说实话，我很欣赏你，你是个强大而可敬的对手，只可惜，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不然，我还真不想与你为敌呢！我们这样的人，看似拥有一切，却什么都没有。”

他说话间，颜龙面色渐渐缓和，他忽而微微抬头看天，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孪生弟弟。就在这一刹那，十一少出手了。他说那么大一通，等的就是这一个时机。飞快地拔枪，枪口点在颜龙下颚，扣动扳机，一颗子弹带着血水自颜龙头顶啸出。

颜龙倒了下去，脸上还隐约浮现出复杂的笑意，似是在看十一少，又似是在看柳老板。那表情里有解脱。十一少心道：你倒是解脱了，我的解脱呢？他将柳老板身上缚着的绳子解了，说道：“柳老板，你自由了！”在颜龙、段队长身上搜了一遍，烧了关于自己是中共潜伏人员的黑资料。

柳老板自己将嘴里的破布捏出来，忽然一笑：“十一少，还记得我在南京跟你说过的话吗？”

十一少道：“什么话？”

柳老板抿着嘴唇道：“有缘再见时，定要你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十一少微微一怔，看向柳老板那张已经被折腾得憔悴不堪的脸。她这段时间饱受折磨，没想到再次见面时，她首先要说的定是这个。他本以为他上次说的话不过是一时意气，如今看来，怕是不是。柳老板叹道：“你的寂寞我知道，也只有我知道了！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一个女人比我更懂得你的心，十一少！”

十一少心弦一颤，体内蛰伏的那种寂寞之情将他的心裹挟，收紧。然而，一想起牡丹，英子，他的心就钝钝得疼。他实在不想看到任何一个跟他有关的女人再血淋淋地死去了。他沉吟了一会，说道：“柳老板，我会尽快跟组织上联系，到时候你就可以回你的岗位上了。”

柳老板却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他：“十一少，我失踪了这么多日，现在已经是黑户！组织上恐怕已经开始怀疑我被军统或者别的派系秘密逮捕了，即使知道我现在的行踪，也会调查很长一段时间！如果他们知道我这些时日一直和军统通敌76号的颜龙在一起，那样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这一点，你应该清楚。我，怕是回不去了。”

十一少道：“哦？那我可以写信给组织，证明你的清白！”

柳老板摇头道：“这样也不妥，反正只要跟军统和76号掺合了，我身上就有了疑点了！”

十一少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柳老板展颜一笑：“我有个万全之策，以后我就跟在你身边，组织上调查起来，我们可以说我失踪的那些日子是和你在一起了！”说着把手攀上他的臂弯。她的笑容虚弱，却明媚。

十一少忙拂开她的手，正色道：“柳老板，你也应该知道组织上的规矩，擅自离开工作岗位是要被处分的！”

柳老板耸耸肩：“无所谓了，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是被砍头也愿意。”

十一少倒抽一口冷气。恐怕她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这个女人与牡丹的性子一样的烈，只是牡丹比她柔弱一些，纯真一些。这个女人！简直跟有毒的玫瑰一样，让人沾不得。他想拒绝柳老板，然而牡丹的死却又一次浮上脑海。如果自己拒绝了柳老板，她将何去何从？还会不会被人捉了四处流亡？或者被组织上怀疑，从此打入冷宫？他实在想不出。他到底该不该帮她？明明知道她对自己“心怀不轨”，却还是要留她在自己身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