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相遇雷大哥

他在外滩码头8号下了车。那艘他呆过的货轮已经不在了，他心中一阵失落。他沿着外滩走着，吹着江风，心中盘算着如何与青帮的人联系上。忽地，远处一阵熟悉的笑声使他骤然一喜。只见沙滩之上，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欢叫着放着一只蜈蚣风筝，那女孩模样粗野，面色黑红，正是小惠。

他快步走了过去，叫了声：“小惠！”

小惠怔了怔，猛地扑上去，搂住他的腰：“十一叔叔，是你吗？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哎呀，我的风筝！”她这一抱之间，风筝已然脱手，飞向天际。

十一少看着小惠跺脚的样子，不觉好笑，说道：“没事，回头十一叔叔给你买一只更大的，飞得更高的！——对了，雷叔叔最近有来过吗？”

小惠听说要给自己买大风筝，连鼻子都在笑，说道：“这风筝就是雷叔叔帮我做的呀，他就在那艘船里呢！”说着伸手一指一只搁浅在沙滩上的老船。

十一少牵着小惠的手走向老船。船里传来“叮叮铛铛”的锤子敲打声，十一少翻上木船，只见一张鱼网之下，雷刚赤着膊，左臂不翼而飞，右手抡锤，敲打着铆钉。落日的余晖从鱼网筛下来，将他古铜色的身躯切成很多小金块。

十一少又惊又喜道：“雷大哥！”

雷刚微微怔了一下，停了手上的活，缓缓转身，见是十一少，脸上露一个笑：“兄弟，好久不见！”

十一少忽而感到一种疏离感，眼前的大哥已不似从前那般豪放了，只是短短半年，究竟什么事使他整个人变了样？当下说道：“大哥，你什么时候从云南回来的？”

雷刚闻言，目光黯淡一下，说道：“提起云南一行，真令人心痛啊！我帮杜帮主将那批药材——军火秘密从云南运往西北，想卖给西北野战军，谁知半道上杀出三架美国飞机来！老子什么都不怕，就怕这些铁家伙！三架飞机扫了几梭子子弹，我那帮兄弟就报销了！我本想将那些军火销毁，谁知道左臂吃了一记达姆弹，奶奶的，更可怕的是子弹有毒！为了这条小命，我只好躲到丛林里，一刀把左臂砍了！老子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没在日本鬼子面前栽过跟头，更没在国民党面前栽过跟头，鬼知道竟在几个黄毛的铁家伙面前杀了威风！杜帮主见我两次运送军火都失利，对我彻底失去了原来的信任，再加上我又失去了左臂，更是没什么用处了。我也乘机告老还乡，跟小惠一起过了！人啊，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遇到什么，都是命啊！”说着长叹一声，继续敲铆钉。

十一少沉默了半响，说道：“大哥现在还为共党组织效力吗？”

雷刚摇了摇头：“我几乎与组织联络不上了，我现在成了废人，纵然联络上了又有什么用？——对了，你怎么也到上海了？”

十一少叹道：“此事说来话长。”便将自己与周镐一起在南京夺权的事说了。

雷刚脸上露出赞叹之色：“嗯，这个周镐倒是个人物，可惜了！”

十一少忽道：“大哥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

雷刚笑道：“我知道你不是特意来叙旧的。说吧，有什么事需要你这个残废大哥帮忙的，我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这哪里像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雷大把子说出的话？十一少心中感慨着，说道：“大哥，刚才你说那批军火是包装成药材的形式在云南往东北的路上被美国人的飞机劫了？巧得很！”便将兵工署那一批军火的事说了。

雷刚忽而提着铁锤直起腰来，目光如炬：“不错，这一批军火就是我丢失的那一批！六挺重机枪，八百把步枪，两百把轻型左轮手枪，正好配备一个团！”

十一少长嘘一口气，说道：“大哥可有信心将这一批军火运送到延安？”

雷刚沉声道：“只要你大哥还有一口气在，一定把军火运过去！出一口鸟气！没了一只手又怎么样，老子还有一只手，还有两条腿呢！”

十一少欣慰地点点头，这才是他心目中那个霹雳脾气的雷大哥。

当晚，雷刚便去8号码头，将一帮青帮弟兄召集过来密谈，又连夜与6号码头的弟兄接头，租下几艘货船。十一少怕身份暴露，早早去了。临走嘱咐雷刚几句，让他给小惠买一架大的风筝，就说是十一叔叔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