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石壁居中分开，显出一座阴暗的礼堂，和血族一向欧式华丽的殿堂不同，更偏向华夏的清冷自然的格调，只是一个光秃秃的岩洞稍加修饰，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切割出一方祭坛。
祭坛上，一盏清冷的油灯提供微弱的照明，祭坛的后方是一尊面目模糊的青灰石像。
姜书涯回忆着防空洞的结构图，图纸上并没有这样一块地方。
巴努克快步走上前，绕开石像，后面显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他在岩壁上轻轻地敲击，三长两短的节奏远远传出。
片刻之后，从里面奔出两名面容清雅的妇女，略低于常人的体温和犹胜白雪的皮肤，都显示她们俩人吸血鬼的身份。
本该盛装华服的她们，现在却是一身迷彩战斗服，自动步枪和子弹带牢牢捆在身上，被硝烟的灰黑尘染，虽然目光仍旧坚毅，却不能掩饰颓败而绝望的神色。
看到巴努克，两人脸色稍霁。
“你背上的是……人类？”
两女立刻警惕地举起手里的武器。
“雪莉，伊芙琳，住手，这就是我的主人，姜书涯。我带他来，是为了拯救族人。”
“他？主人？”
现在姜书涯的模样凄惨已极，满脸的血污，头发乱七八糟，伤痕累累，右臂血肉模糊，半个身体不能动弹，活生生的一个残障人士。
雪莉两人面面相觑。
黑暗中突然暴起数点火星。
经过消音器的子弹穿透雪莉的身体，在她的左臂和前胸开出朵朵血花，吸血鬼的体质同样经受不起，下一刻她只能喘息着软倒在地。
“带他进去！我来挡住！”
骤然遭遇敌袭，巴努克立刻转身，把姜书涯抛给伊芙琳，他白胖的身体立刻狼人化，身高迅速拉长，肌肉快速隆起，较之以前的形象更为雄壮。
突然的攻击虽令雪莉身受重伤，不过拥有吸血鬼的体质，她仍悍勇地拿起武器反击，自动步枪吐出明亮的火舌，向后方倾泻着弹雨。
“混蛋！”
抓起姜书涯的后心，伊芙琳返身冲进洞中，虽然知道敌人迟早会发现，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这个少年真能拯救族人吗？
伊芙琳一面疾奔一面思考着。
很快，油灯的微光渐渐消失。
空间一阵奇异的波动，姜书涯知道这是触动了某种阵法，显然这里是血族最后的隐秘所在。
可惜他什么都看不见。
因为黑暗，比黑夜还深沉的黑暗，吞食了姜书涯的目光，只有若有若无的呼吸告诉他，这个地方存在为数不少的血族。
“这是什么地方？”
“我族最隐秘的疗伤之地，外族称之为血池。”伊芙琳解释了一句，“巴努克让我带你来，是为了见一个人。”
“谁？”
“我。”
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身处绝对的黑暗之中，这个声音让姜书涯回忆起，正是那个强大的血族族长希洛尔。
“希洛尔族长？血狼他……”姜书涯吃惊不小。
“嘿……借着血池之力，才勉强苟活，我现在的情况，和死也没什么区别。”
“前辈。”姜书涯心下有些发虚。
本以为已经死亡的强者还存活，按照那晚在血族会议上所见，希洛尔拥有横扫众人的力量，他这个牵头的带路党，论起来也是元凶之一。
“伊芙琳，去做你该做的吧。”
“是。”
伊芙琳握紧了背上的武器，转身就走。接下来，就是拼命的时间。
一股无形的力量把姜书涯裹住，带着他的身体缓缓上浮，像是泡在一池看不见的热水中。
浮行了片刻之后，姜书涯身体一轻，通的一声跌入水中。
然后，空中燃起一点浅蓝色的火焰。
惨白的面容消瘦如柴，希洛尔露出瘦骨嶙峋的上身，连接着十几条输液管，曾经的优雅高傲已经变成了衰颓。
只是那双眼睛仍然尖锐。
姜书涯几乎不敢直视。
垂下头的他发现，下面的池水仿佛是一大块透明的红水晶，而火焰的光芒透射过去，能看见池底有数十个个氧气舱一般的东西，里面隐约露出婴孩的轮廓。十几名血族女人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氧气舱旁边，一根根粗大的输血管把她们的身体和氧气舱连起来。旁边是十几名身受重伤的血族，男男女女混杂着，数十号人像尸体一样列在一起，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色雾气在水晶中涌动，同样整个场景静谧且诡异。
“这是？”姜书涯不由动问。
“这是我族正常繁衍的下一代，大部分只能依靠血池的功效，令他们不至于夭亡。”
大概是血族新生儿的暖房？
姜书涯心下凄恻。
数日前风光无限的晚会，拥有庞大财富和权势的血族，短短的时间竟然已经凋零若此，难道这就是修道世界的残酷？
“伤害你身体的是扶桑鬼道的力量。看来本院寺显如那家伙也来了，嘿，打我们主意的，似乎不仅是你带来的东菱社团和特勤组。”希洛尔语气森森。
原来这老家伙什么都知道了。
尴尬地笑完之后，姜书涯心下一阵发寒，这老家伙大祸临头，大有可能拉几个垫背的，自己身受重伤全无反抗之力，这一遭恐怕是逃不掉了。
别看希洛尔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按照刚刚凌空抓取自己的力量，姜书涯估计哪怕自己完好无损，也不是一招之敌。
希洛尔说：“你在害怕？”
姜书涯清咳两声：“人总是怕死的，我也不会例外。”
希洛尔点点头：“是啊……白刃临头唯一笑，谁能有这样的洒脱？”
姜书涯赔笑的同时暗自运气，针锻劲到底是正宗功法基础，连续冲击和消磨之下，手臂和下肢渐渐有所感知，但距离能够行动还差得太远。
希洛尔讥嘲地说：“别浪费力气，凭你现在的功力，和本愿寺那老家伙比，差得太远，靠你这样慢慢冲击，一周也未必有用。”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何况你落在我手里，难道还想活着出去？”
姜书涯说：“这么看来我是死定了。”
希洛尔说：“为我全族陪葬，也不枉你这一命。”
姜书涯干脆躺平，任由冷清的水漫过发际，说：“死就死吧，但还是想说一句，我仅以为这里是物资仓库，捞点今后发展的本钱，并没有想过屠灭你们全族。”
“这就是你的最后遗言？”希洛尔盯着他。
姜书涯缓缓闭上眼：“动手吧。”
“成全你。”希洛尔伸出一只苍白的手。
一只冰冷的手掐住姜书涯的咽喉，铁箍般渐渐地合拢，而姜书涯的意识也随之模糊。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前，喉间传来被刺穿的剧痛。
姜书涯最后的意识知道，他被希洛尔咬住了咽喉。
死亡，原来如此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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