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吴三姐了却尘念 张隽生下场悲惨

2018-04-15 作者: 徐文钦
6 吴三姐了却尘念 张隽生下场悲惨

张隽生蓬头垢面地闯进了家门,见了张乐夫妇。Www.Pinwenba.Com 吧张乐不禁一惊—愣,问道:“你是谁?你是人……还是鬼?怎……”

“我是隽生呀!爹,你怎么不认识我了?”张隽生感到奇怪。

张乐又问:“你没有死?”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张隽生更觉奇怪,又说,“谁说我死了?”

张乐自言自语说:“爹还以为你死了呢,失踪了这大半年,你让我们找得好苦啊……”

张隽生不见自己的妻子在家,连忙问道:“三姐到哪儿去了?怎不在家?”

“咳,一言难尽,她被官府……押在大牢里,如今也有大半年了……”

“为什么关押她?她犯了什么罪?”

“还不是被你害得嘛!”

“我害的?”正说着,忽见大门外涌进来二三十个族人和乡邻,指着张隽生的鼻子大骂道:“你这个浪荡鬼,害人精,你不辞而别,下落不明,害死你亲家吴氏三口,吴三姐至今仍然被收监关押,你张隽生还算个人吗?走,走到县衙去!”张家在扬州乃一大族姓,族人平日即对三姐的贤淑知礼颇多褒赞,及至事发,见张乐如此待三姐及吴家,都大感不平,却碍于隽生确实失踪,无法相劝,只得忍下。后听传闻,吴天佑夫妇及义子吴周俱死于狱中,而隽生仍是生不见人,死未见尸,都觉蹊跷与同情,加上他们知道隽生平日喜欢上烟花柳巷,便有人劝张乐不妨再去风月场中去找找,但张乐听不得半点进去,以至闹得不欢而散。隽生回来的消息,如风般传遍张氏家族,人们纷纷来看究竟。隽生见族人家人都来问询,便哽咽着把这数月来的遭遇一一陈诉出来。尽管人们见他十分可怜,但是更恼恨他的轻浮给吴家及族人带来的惨痛后果和名誉损失,由嘘唏而申斥,由申斥而痛恨,不由分说,七手八脚便将隽生捆绑起来,扭送官府,张乐也阻拦不得。

张隽生不愿意去,说:“我,我,我肚子饿,我,我,我已经几个月没,没,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让我吃了饭再去吧!”张隽生乞求着,哀告着……

族人和乡邻却说:“你还有脸吃饭?走,快走!你不去县衙说明情况,三姐怎能被放出来?!”大家不由分说,扭住张隽生的胳膊,推推搡搡就往县衙里送。张隽生只好硬着头皮,身不由己、跌跌撞撞往前走……

扭送隽生赴县衙的消息很快地传遍扬州,尾随围观者达万人之众,汇成一条人河,滚滚地流向通往官署的大路。愤怒的人群犹如海啸,叫嚷着,挥动着手臂,朝隽生打去。远处的人够不到,便将石头、烂果、蔬菜掷过来,弄得隽生模样难堪。若非族人中健壮者护拦,隽生必定毙命于众人的愤怒之下。

姚县令正坐衙中翻阅张隽生失踪案的案卷,只听得一阵涌潮滚雷般的声音,由远而近,还未等派人查询清楚,人流已然滚落到衙外仪门之下,被守卫差役强力挡住。张家族人将隽生扭至公堂之上,隽生已经缩做一团,但知战栗。

就在姚县令为张隽生的下落发愁时,张隽生突然被扭送上门。

族人中长者向姚县令禀报了大致情由,姚县令命张隽生自述失踪的经历。张隽生便把如何前往妓院**,如何随于公子出走,如何被骗,如何乞讨返乡的经过从头至尾呈述一遍,听得姚县令胸中怒火不断往上撞。

姚县令责斥张隽生说:“张隽生,吴家三口因你而死,你是祸根,罪责难逃,你知罪吗?”

张隽生说:“小人不知道家里发生了这些事情呀……”

乡邻和族人说:“你没失踪前就整天嫖娼押妓,你这样的坏东西不治一治不行,请姚大人为冤死的人伸张正义!”

姚县令深为乡邻和族人的话所感动,立即怒声叫道:“来人哪!给淫棍张隽生重打四十大板棍!”说着,扔下一根刑签。

衙役们连忙拉过刑凳,按倒张隽生就打,直打得张隽生屁滚尿流,哇哇大叫:“我知罪,我悔过,我改,我……”

众堂役早有余愤,不顾张隽生的哭叫,咬牙切齿,用尽全身气力,直打得隽生真魂出窍,血肉横飞。

此时,张乐赶来,急得匐伏在地,连声哀求:“大老爷饶命,都是小人有罪,惯养出这样的畜生,且饶了他吧!”边说边哭,头也磕出了血。

停刑后,张隽生被冷水喷醒。姚县令问:“记住了吗?”

张隽生说:“记住了。”

姚县令又说:“张隽生,你但知自己快活,难道不知吴氏一家,三人因你死去,三姐因你遭受牢狱之灾。你良心何在?”

张隽生抬头望去,只见三姐被人搀扶着,从堂后转出来。原来,书吏见隽生找到,便未等县令发话,即着人立即将三姐领到公堂上来了。

直到此时,差役才边走边把三姐父母义弟惨死的消息告诉三姐。三姐一听,立即昏死过去,被救醒后,只觉四肢无力,躺在堂后,断断续续听到隽生的讲述,万丈怒火从胸中升起,强挣着被人扶起,向大堂走去。

姚县令对吴三姐说:“吴三姐,你冤枉了……”

吴三姐一句话没听完,就嚎啕大哭起来,“弟弟,你死的冤啊,爹啊,你死的冤啊!娘啊,你死的冤啊!老天啊!你终于睁开眼呀……”听者无不动容,许多禁不住流下了眼泪。

当三姐转身见到隽生,四目对射,隽生再无勇气正视三姐,一头扎倒在地,又昏迷过去。

三姐见隽生浑身是血的惨状,又是可怜,又是恼恨,竟不知怎地,一阵天昏地暗,也昏了过去。

乡邻们见此,便唿唿啦啦簇拥着吴三姐退出大堂走了。

大堂里,剩下张隽生在刑凳上,衙役们问:“张隽生!张少爷!人都走了,你怎么还不下来跟他们一起走啊?”

张隽生说:“我,我,我动不了……”衙役们见此,七手八脚地将张隽生架起来,让他站住自己走出去,谁知刚刚松手,张隽生便瘫倒在地上。衙役们连忙又架起他,将他拖到衙门外,像扔死狗一样扔在台阶下不管了……

乡邻和族人将吴三姐送回家中后,便各自散去。

隽生被父亲张乐拉回家中后,他强撑着给三姐倒热茶,三姐双目盯住天棚,一语不发。

掌灯后,隽生给三姐送来粥菜,三姐没有吃,便睡下了。

张隽生被张乐扶着,洗浴、疗伤,忙了许久。

见三姐平静睡下,张隽生没忙着回屋,与张乐抱头痛哭一回,细述了这几个月的辛酸痛楚,隽生觉得恍若隔世,张乐则愧悔难当,二人信誓旦旦,说后半生一定要尽一切力量,善待三姐,以赎过去的罪责。

不觉已是鼓交二更。张乐让隽生快回房去,看顾三姐。

隽生拿了枝拐杖,一步一挨地蹭回自家居室。打开房门,里面静静的,毫无声息。

隽生惟恐惊动三姐,灯也不点,蹑手蹑足摸至床边,和衣而卧。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他觉得静得可怕,不由伸手往身边摸去,床是空的,不由吓出一身冷汗,忙翻身向床外观看,只见三姐吊在梁上,早已三魂离了窍。

原来,昨天掌灯时,三姐独自一人在房中落泪,她想:进了张家门后,丈夫浪荡在外,公爹又害死自己家里三口,自己实在无法再在张家生活下去了,不如跟死去的亲人到阴间团聚去吧,也好向他们早点告慰洗雪冤情的消息……想到这里,三姐找了一根长带子,搭在房梁上,结了套子,套在自己的脖子上,脚下一蹬木凳,便悬在了半空中……

张隽生一见三姐吊死在房梁上,登时傻了眼,“不好啦,三姐她死了了!三姐悬梁自尽了!” 张隽生急忙转身跑出房外。

张乐夫妇听说后,也傻了眼。他们有心将三姐放下梁来,却又因一个是公爹,不便去抱儿媳妇的尸体,一个是婆婆,又无力将儿媳妇放下房梁。

“隽生,隽生,快去到外边喊你堂弟弟们来呀!”张乐大声催叫。

张隽生跑到大门外,如此一说,立即来了几个堂弟弟,还有堂兄,伯伯、叔叔、叔祖等族人。众人一看三姐挂在梁上,立即让张隽生的几个堂弟将三姐的尸体放下梁来,停放在床上。族人们见三姐的脸面和肤色,虽经过刑拷和折磨,虽然已经死去,风韵犹在。大家都为三姐惋惜,为三姐不平,又把罪责和怒火撒在张隽生身上。老族长走到张隽生跟前,一句话没说,伸手朝着张隽生劈脸就是三巴掌,“你这个孽种!这么好的媳妇不知疼爱,却跑到外边去嫖娼狎妓,你还有脸活着?你怎么不去死?”说完,又是劈脸三巴掌。

张隽生愣愣地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老族长又把张乐叫过来,训斥道:“都是你养的儿子,祸害得吴家满门冤死!养不教,父之过,你有罪过呀!”

张乐唯唯喏喏,不敢吭声。

老族长又说:“隽生素来谎话连篇,他说到三姐娘家去,却去了广东,别人不知,你也不知道吗?你找不到儿子,就诬告三姐姐弟通奸谋杀了你儿子,害得吴家一门四口被冤死!你于心何安?!”

张乐站在那里,羞愧难当,像个孩子。

老族长又向族人们说:“隽生他爹不管他儿子,你们一起替我来管,把张隽生吊到院里大树上,剥光了衣裳,狠狠打!狠狠抽!”

张乐再也不能不说话了,慌忙跪在地上求告说:“隽生一身病,刚挨过板子回来……老族长,是不是别打了?”

“不,吊起来,狠狠打,打死为止!”老族长说话的工夫,张隽生早已吓得借口上厕所钻出人群,奔出大门,跑了……

这样,隽生又失踪了。他害怕挨打,加上无颜在家乡生活,就投了军。那支军队开赴陕西了。直到张乐过世,扬州城再也没出现过隽生的影子。张隽生到陕西后,正遇大清兵打至山下,架起红衣大炮一阵轰击,他的身体被打得七零八落,骨肉分离,血肉横飞……

1剐刑,古代的一种割肉离骨的残酷死刑,把人的身体割成许多块,凌迟的俗称。

2东厂厂公的助手包括一名掌刑千户和二名理刑百户,俗称贴刑,贴刑下还有掌班、领班、司房等官员,都是专司侦缉工作的。由于厂公的正式身份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平常不能到东厂来,所以,一应人犯都是由贴刑进行审判。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