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谣言（一）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缝，但人要走运时好事是挡也挡不住的。Www.Pinwenba.Com 吧有天高少尘正在清水村的农民家里给一位新媳妇讲计划生育政策，临近中午一对新人非要留高少尘吃饭，他婉拒不过只好从之，刚端起碗王燕跑来，气喘吁吁的说：“组长你还吃饭哩，让我找的好辛苦。”

高少尘心头一紧，莫非又出什么事了？放下手中碗筷，问：“怎么了？”

小王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吃吃的笑起来，平日里都是年轻人没什么级别之分，开两句玩笑是很正常的。便说：“组长你紧张啥呀，天又没蹋下来，县里有两位干部找你。”

高少尘这才稍稍安心，不好意思地看着两位新人，说：“你看……这，真对不住，县里有人找，肯定是有急事，要不下次我请你们小两口吃饭。”

一对新人忙说高干部客气了，工作重要快忙去吧。

高少尘回到村办公室里，早已有两位同志在等候，其中一位年纪稍大，四十多岁，一位应该三十出头，都不认识，不免让高少尘心中起疑。两位同志见他进来从沙发上站起，年长的伸出手，说：“高少尘同志吧。”

小高点点头。年长者开始介绍：“我是文安县政府办公室的副主任陶达，这位是县委组织部的曾勇。”

曾勇也同高少尘握了握手，高少尘说：“二位远道而来，还没吃饭吧，村里没啥吃的，咱们上乡上吧。”

陶达严肃的脸庞舒卷开来，说：“也好，也好，坐了一上午的车，肚子都咕咕叫了。”

高少尘虽然对干部吃吃喝喝心里相当烦感，但有朋自远方来，虽不乐乎，但礼节性的吃一餐饭还是应该的。两位坐车来的，车上还有一位司机，曾勇给他做了介绍，高少尘点头说：“马师傅，你好。”

曾勇坐在副驾驶位，陶达和高少尘坐在后面，他有意找着话说：“小高同志不错嘛，很深入群众。”

高少尘不知陶主任今天来此何意，便道：“哪里哪里，农村的工作就是天天和百姓打交道嘛。”

高少尘掏出烟给几位散发，陶主任接过，他马上给点上，陶主任说：“不错，不错。”高少尘心说当领导的人说话都这么后现代，只说不错不错，可谁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不错。

他只得客气地说：“哪里，哪里。”

陶主任吐了两口烟圈，道：“马主任的眼光还是相当亮的。”

高少尘一听马主任，心中便明白了几份，但还是猜不出是什么事情。前两天马主任和陶凡商量的说：“林书记要新配个秘书，亲自点名高少尘，你看办公室哪位同志有时间，陪同组织部的同志去一趟？”

这里马主任故意卖了个关子，其实高少尘是他提出来的，当然也恰好符合了林书记的心意。他那天去书记办公室汇报完工作，然后仿似无意地说：“书记日理万计，应该新配个秘书了。”马主任说这事前也思考了良久，他的前任老王就载在了秘书身上，血淋淋的前车之鉴，他可不想也因为一个秘书而马失前蹄。他慎重思考后，觉得高少尘这个年轻人还是非常不错的，林书记也向他问起过，便提出秘书的事。

林书记看着文件没有抬头，说：“有合适人选吗？”

马主任说：“上次林书记提起过的高少尘，我个人觉得比较合适。”

一听这个名字，林书记放下手中材料抬起头来，问：“此话何讲？”

马主任看书记的表情就知道这事有了把握，道：“我以前在东马乡工作和小高有过接触，北江大学中文系毕业，能力，为人，文笔，都是优秀的，只是没有工作经验……”到此马主任打住了，看着林书记表态，他是故意说小高没有工作经验，如果一个人没有缺点，那不不是人了，所以他不能说的太完美。

林书记仿若思考片刻，开了个玩笑说：“老马也不是一步就当上主任的吧。”

马主任呵呵一笑，知道这事成了。说：“那我这两天让组织部的去找小高谈谈。”

林书记没有回答，只用鼻音发出一声：“唔。”马主任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陶凡是马主任极力推荐提拔起来的，便自告奋勇：“办公室都挺忙的，要不我亲自去一趟吧，我刚上任，还要多学习学习。”而且他听马主任说是林书记亲自点名高少尘，自己亲自去一趟，一是工作负责的表现，二是讨好了马主任，三是趁机拉笼拉笼这位即将成位书记秘书的年轻同志。一箭三雕，陶凡不禁暗自得意。他和组织部协商好今天早上出发，组织部派了一位科长，本来他是要陪同曾科长的，不想这曾科长也是明白人，极力要让陶主任冲锋陷阵，这样一来到成了陶主任带队，曾科长跟班了。

到了乡上的饭店已是一点多，高少尘在酒桌上一向不太会调节气氛，以前有客人来他总找马乡长和李所长陪客，如今马乡长高升走了，李所长突然袭击人家也不太好，再说这两位同志肯定还有工作要谈也不方便，只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挑着点了几道摆得上台面的菜，这小饭店里最好的酒就是杏花村，高少尘憨笑，说：“陶主任，曾科长，乡下这小地方，没有好酒。”

陶主任说：“客气客气，少喝两杯就行了。”

酒菜上齐，自是高少尘先举杯敬两位客人，司机下午要开车不便饮酒，高少尘热情劝道：“马师傅多吃菜。”

推杯换盏，一瓶酒在三个男人面前很快见了底儿。高少尘看着陶主任问：“再来一瓶？”

曾科长摆手道：“够了够了，再喝就回不去喽。”

陶主任也打着哈哈，说：“别再喝了，等会咱们还谈工作呢。”

高少尘不再叫酒，他感觉自己是属于慢热型的一类人，上了酒桌起初会有点拘束放不开，等喝出点气氛时，人家却已不喝了，每次都让他有点意犹未尽的叹喟，因此他最佩服马主任和李所长，这两人仿佛是在酒桌上出生似的，只要一坐下三分钟逗的满座哄堂大笑，各种段子脱口而出，醇熟自然，好像那低俗带色的笑话在他们嘴里就变成了春节联欢晚会上的相声，老少咸宜拍手叫好。

高少尘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不知道陶主任和曾科长今天来，是何贵干？”

陶主任看看曾科长，说：“工作还是组织部的同志来说吧。”

曾科长说：“那好吧。小高同志，组织决定让你给林书记当秘书。”

高少尘喝了点酒头脑多少有点迷糊，听到曾科长讲完以为他在痴人说梦，林书记的秘书？我何德何能啊？曾科长接着说按规定年轻干部下乡锻炼回去都要提半级的，所以组织同时还决定任命高少尘为文安县政府办公室下设秘书科的副科长。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原则上县领导是不配备秘书的，但规定是死的，人却是活的，领导有事的时候可以叫秘书科的任何一个秘书去干，其实哪个秘书跟哪个领导都是定好了的。这样对外名义上县领导并没有配专职秘书，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谁是跟谁的一清二楚。

曾科长讲完望着高少尘，照例是要他表个态的。愣了半天高少尘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眼前两位是真真切切的活人，酒桌上的杯盘狼籍也召示着这不是梦境，他没有心理准备措手不及，只说道：“感谢陶主任，感谢曾科长，感谢组织上的信任！”

酒足饭饱之后，高少尘送陶主任一行上车，临上车前陶主任问：“小高结婚了吧？”

高少尘笑笑，说：“刚进入围城啊。”

小马在旁边羡慕的说：“陶主任没听说啊？高科长娶的就是税务局张局的千金啊。”

陶主任一愣，随即笑了，说：“早听说了，只是一直不知道是哪位年轻人，原来娶局长千金的是老弟你啊。”

高少尘依旧笑笑不语，目送一行上车离去。陶主任在车上暗道：“这小子有点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