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下乡（一）

那天晚上高少尘在小红的身上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做男人的滋味，事后他心痛又大方地给了姑娘两百块钱，因为两百块对他来说不算小数目，而且也不想让大军知道他干了什么，其实有点掩耳盗铃的意味，像大军这样久经沙场的男人会不明白高少尘的所作所为？都是普通男人，毕竟柳下惠只在传说里出现过。Www.Pinwenba.Com 吧原本高少尘以为这次性经历会让他转移一些注意力，却不曾想林倩带给他的伤感如影随形难以忘记，蓦然之间他发现他和林倩之间有点不真实，有点像在演电影，尤其是他觉得林倩的演技真好，还有那位小红姑娘也算得上一流的演员，这让他心中开始对异性产生强烈的怀疑，高少尘想是不是每个女人都是如此善于虚装？他下定决心不再和林倩再有任何来往，可还是抑制不住给她写了一封分手信，这让他心里的痛苦多少有点减轻，也许这只是一种阿Q精神，如果他不主动提出分手，那么实际情形就是林倩甩了他，一个男人被女人甩掉是件挺没面子的事。当然真实的结果是高少尘输的一败涂地，因为林倩没有再给他回信。

年关将近，政府大院里热闹非凡，这越发显得招商办过于冷清，别的单位都在发年货，同事们都在讨论发了多少奖金，而招商办却没任何动静。高少尘也明白，从中秋节来看，招商办过年也是没啥油水了。招商办一没成绩，二没权力，三没下属单位，拿什么来发年货和奖金呢？高少尘站在窗前，望着一路之隔的商业街，街上车水马龙张灯节彩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他的内心和办公室一样冷清。这其间又发生了两件事，让他觉得自己再也不能继续呆在招商办这个鸟地方了，一是有天上午他到外面去忙，误了中午饭，就在外面随便吃了一点，回来报销时，张姐却推辞说：“你这没有证明人啊。”高少尘心想一共十八块钱，随便填个不就得了？他去找李红帮忙签个证明人，李红说这哪行呢，我又没和你在外面吃饭，让我签证明人这不是做假嘛。高少尘又去找小张，小张说老兄不就是十八块钱嘛，别报了，要是实在缺钱哥给你。高少尘面红耳赤心中气愤却无处发泄，这根本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十八块钱都报不了太让他丢人。平时小张和李红找他签证明人，他想都不想就签了，还有司机小王经常报销，张大姐从来问都不问，为什么他报销十八块钱就会处处受难？最后这事不了了之，十八块钱高少尘也只好自掏腰包，他不想让大家鄙视他一个大男人为了十八块钱而纠缠不休。

十八块钱带来的阴影还没有从高少尘的心头散去，刘主任那天走进办公室突然宣布中午所有同事聚餐，为小张送行。高少尘相当惊诧，怎么小张要走了？事先一点风声没有，这保密工作未免做的也太好了吧？再看看李红和张姐，脸上都挂着微笑，显然他们是有所了解，看来只有他自己蒙在鼓里一头雾水。刘主任宣布完便匆匆出去忙了，高少尘忙问李红：“小张要走了？我怎么没听说？”

李红带些嘲讽地说：“哟，你每天只顾着给女朋友写信，哪会在意这些小事啊。”

高少尘不好意思地说：“李红你就别笑话我了，小张这要去哪？”

李红说：“去哪？人家高升了，去审计局到副科长了。”

高少尘惊诧万分，小张这么快竟然就升副科了？他心里越发的郁闷，想想自己这半年都他妈的干啥了？天天就是给女人写些没用的屁信，结果到头来还被人家无情的甩了。他走到窗前，点起一支烟，深深地吸上几口，这半年时间，高少尘别地方没有长进，反而学会了抽烟，当然抽不起好烟，只能抽当地产的一种三块钱一包的四福。他抽着烟望着窗外，由于年关将近，往日的街头焕然一新，新年就要来了，而他能否有一个新的开始呢？

中午在福云阁开了间包房，除了招商办的同事没请外人，主持人的重任理所当然交给了刘主任，小张毋庸置疑是众人的炮轰目标，两位女同事都放下矜持频频举杯，高少尘心情复杂，小张高升他应该高兴，可他却或多或少有些自卑甚至是不屑，觉得小张除了会拉关系拍马屁有什么真材实料呢？种种感慨交织在心头无处发泄，只能不时的举起酒杯仿佛手雷一般掷向小张，今天这种场合，小张来者不拒，更是展露出他惊人的酒量，四男二女，喝了五瓶杏花村，当然大部分都灌进了小张胃里，可他依然表现的相当镇定。最后刘主任总结陈词并当场给大家放半天假休息，众人高兴而散，小王也喝了酒不便开车，于是送小张回去的任务就交给了高少尘。

在出租车上，酒精的开始发挥作用，小张脸红脖子粗镇定不在，话也多了起来。他说：“少尘，你是我在招商办最好的同事，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兄弟帮忙，尽管开口！”

高少尘喝的也有点多，但头脑并未糊涂，他心想还最好呢，狗屁，你要高升科长，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于是嘴上说：“恭喜你啊小张，你这当科长了，肯定忙啊，我可不敢给你添麻烦。”

小张吐着酒气：“什么狗屁科长，还不是我老头子一句话，少尘，你知道我为什么欣赏你么，因为你这人有才华，起初我也以为你是靠关系进来的，后来才知道冤枉了你。”

高少尘心底悲凉，才华又不能当饭吃，归根结底自己能进招商办还是凭了张伯的关系。他说：“我有什么才华？有才华也早去找科长了。”

小张呵呵傻笑说：“科长有那么好当吗？我老头子要不是公安局长，我连招商办也进不了。咱们办公室的，哪个没关系？张姐是财政局长的小姨子；李红的老爹是下面镇上的书记；就连司机小王，也拐着弯和县长有点亲戚关系。所以我最佩服你啊兄弟。”

高少尘在招商办半年竟然不知道这里面的关系如此复杂，心情瞬间跌到谷底，他讪讪地说：“所以你老兄说说，这才华有屁用？不如有个当局长的爹好。”

小张狠拍高少尘的大腿，说：“兄弟你别泄气，才华是你自己的，关系是别人的，我相信你会做出一番成绩的。”

高少尘冷笑两声，看着窗外不再说话，落光叶子的梧桐树孤独的屹立街头，矮壮的冬青上面落满白雪，宛如头发花白的小老头，默默无言地望着人世间的冷暖无常，天空阴沉依旧，一如高少尘此刻的心情。

一直到春节来临，小张带给高少尘的打击才日渐式微，周围节日喜庆的气氛感染着每一个人，记得小时候最开心的日子就是过年，当然儿时的心情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对时间流逝太快的感慨，尤其这是高少尘走向社会后第一个春节，更让他没有失去以往的热情。他的心情晴朗了许多，但丝毫阻挡不住烦恼的侵袭，人的成熟似乎就是一个与苦恼相博的持久战，很多事情都是不由自主的就要去想，例如以后的工作怎么发展？将来的人生如何打算？何时结婚生子？种种琐事都是一道道等着他去逾越的坎。所幸春节来了，高少尘有充足的理由暂时不去想这些东西，过年就是要高兴的，天大的烦恼也要等过年后再去思考。

大年初三大军带着王妙虹来高少尘家中玩，年轻人在家里聊了一会就坐不住，一溜烟的跑出家门，大街上一片喜庆却也相当冷清，只有小孩子不知寒冷兴高采烈的放着炮竹，一惊一乍的又喊又叫相互追着嬉戏。大军提议去喝酒，过年忙着走访亲朋好友一直没顾上喝，嘴里淡出鸟来，王妙虹娇嗔反对，说你们男人就知道喝酒，把我们女人晾一边，大军傻笑说意见不统一那怎么办？王妙虹出个主意去约上她的同事张英，两男两女，干啥也不会没趣。

接上张英之后，王妙虹说去看庙会，在文安的青阳街，每年正月里都有庙会逛，除了一些卖年货的小摊贩，还有就是猜灯谜之类的小活动。大军和王妙虹两人走在前面有说有笑，自然就把张英甩给了高少尘，看的出来这是给他们两个制造机会，但高少尘似乎有点不领情，除了林倩外他几乎没接触过别的女性，对于女性的心理知之甚少，况且他现在还没有找个女朋友的念头。不料张英却对高少尘表现出了浓厚兴趣，不停地问东问西，一会问他在哪上大学，一会问他喜欢什么……虽然无奈，高少尘出于礼貌还是一一作了回答，张英对这位大学生俨然产生了仰慕之情，要知道整个文安上大学的人也是寥寥无几，更别说高少尘又生的一表人才，那时的女人单纯美好并不注重金钱物质，对有才华的男人都会敬仰万分，看看诗人作家多么的受欢迎就可略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