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鬼门关

2018-04-15 作者: 耳东水寿
第三章 鬼门关

看见我们到了,高亮的脸上反而多了一丝焦虑的神色。Www.Pinwenba.Com 吧萧和尚和闽天缘走到了他的身边,三人在一起小声地耳语了起来。剩下的调查员解开了布条,让众魂魄聚集在悬崖的脚下。我和孙胖子看见了郝文明,他正愁眉苦脸地盯着那扇门,看见了我们还是一语不发。

我和孙胖子走过去,郝主任皱着眉头就像没有看到我们俩一样,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扇门:“郝头,你这是发什么愁呢?不是我说,鬼门关呢?不会就是在这扇门后面吧?魂魄这都到了,什么时候开门送鬼?”

“开门……”郝主任眼角的眉毛抖动了几下,说道,“等着吧,不是我说,你们也做好准备,这次弄不好要原路返回了。”

我听他这话心里开始没底了:“郝头,你这是什么意思?鬼门关不是打不开了吧?”郝主任很难得地转脸看了我一眼,点了一下头说道:“这道门被做了手脚,四个小时了,什么方法都用了,就是打不开。看来八成还是消息走漏了,阴司的人在门里面下了机关,这扇门就像焊死了一样,怎么样也打不开。”

“还有打不开的门?”孙胖子哼了一声,抬腿就向那扇门走去。他去得快回来得麻利,只是在门前转了一圈就回到了郝主任的身前,“连个锁眼儿都没有,找不着下手的地方。郝头,快整点炸药把门炸开吧,我就不信炸药都不好用!”

“一边儿待着去!”郝主任没有好气地骂了孙胖子一句。孙胖子脸皮厚惯了,也不尴尬,手指着烧纸钱的调查员,继续对着郝文明说道:“郝头,他们这是干什么?开鬼门的程序吗?”郝主任划拉了那一圈魂魄,说道:“给你们带来的枉死鬼送钱的。”孙胖子说道:“现在烧纸,他们还能真的收到吗?”郝文明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问我干吗?我又没死过。”

我们在山脚下又等了很长时间,距离天亮的时间越来越近,现在别说高亮了,就连闽天缘的脸色看起来也越来越难看。看来这次筹划多日的事情算是泡汤了,就等着高亮宣布把魂魄送进帐篷里,等到天黑再送回去了。

就在这时,那扇门的方向突然传来“嘎巴”的一声,这一声在三更半夜的野外显得格外明显。现场顿时一片寂静。高亮快步走到了欧阳偏左的身边,说道:“门要开了吗?”欧阳偏左却是一脸的茫然,他刚才已经放弃了,但是没想到在他放弃的一刻,门突然有了异声。

欧阳偏左正在莫名其妙的时候,那扇门又是一阵“嘎巴嘎巴”的响动。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扇门的时候,门突然开了,一个人从门里走了出来。

出门之后,这人扫了眼前众人一眼,下巴向着远处正在燃烧的纸钱堆一仰,冷冷地笑了一声,说道:“我说这里面怎么等不到你们,原来你们是在搞篝火晚会……”看到此人出现,本来还鸦雀无声,对门内人还有些期待的众人突然齐刷刷地叹了口气。这么另类的开场白,除了吴仁荻吴主任还能有谁?

吴主任这时候显得多少有些落泊,他那一身招牌一样的白衣白裤上面有几处灰迹,不知道他在哪里沾染了什么脏东西。吴主任虽然还是依旧的刻薄,但是他说完,还竟然淡淡地喘息了几下。高局长似乎也没有想到吴仁荻会推开门出来,但是他和吴主任有一种超乎寻常的默契。吴仁荻看到高局长走过来后,不再说话,转身走开,将鬼门关门口的位置让了出来。

“都别看着了!再看天就亮了。把这些魂魄都送进去!”高局长对着身后的众人大声地喊道。这一嗓子让那几位主任反应过来,丘不老最先有了动作,他指挥着手下的调查员将已经开始准备进帐篷的众魂魄带了过来。由于这扇门太小,只能容纳一人进出,门前的魂魄开始出现了混乱,熊万毅和西门链赶到了门前,一顿甩棍敲打之后,门前恢复了秩序,众魂魄重新排着队走进了鬼门关。

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小时,已经有一半的魂魄进入了鬼门关,高亮的脸色稍稍地好看了一点。这时萧和尚带着肖三达的魂魄走到了高亮的身边。看见肖三达的魂魄,高亮的脸色也有些凄然,他和萧和尚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呆头呆脑的肖三达。最后还是高亮说道:“三达,你这样也挺好,起码也不用再为俗事发愁了。”这时,萧和尚的眼睛已经红了,他看着肖三达的魂魄,说道:“三达,你下辈子不管投胎成了什么,都别怨我们俩。咬咬牙,一辈子眨眼就过去了,再轮回几世,你还有重新做人的机会……”

丘不老有眼力,看到高局长和萧顾问那边差不多了,他叫停了正待进入鬼门关的魂魄,给肖三达留出了一个空当。萧和尚和高亮将肖三达送到了鬼门关口,眼看肖三达就要进入鬼门关的时候,不远处停车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辆奥迪,一个看上去约四十出头的男人从车里下来,这人边走边对着高亮和萧和尚说道:“等我一下,让我也来送三达主任一程。”

说话的人并不是我认识的调查员,他甚至都不是民调局的人,我和孙胖子从来没有见过他。他什么时候出现的,竟然没有一个人发觉。这人走得飞快,话音落时,差不多已经到了高亮和萧和尚的身边。西门链拦在这人的身前,挡住了他:“你是什么人?别往前走了!”

“别拦他,让他过来。你去忙你的吧。”高局长做个手势,支走西门链之后,眼睛冷冷地盯着过来这人,说道,“你这是玩够了,要回来了吗?”萧和尚看了他两人一眼,说道:“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先把三达送走。”

这人也不说话,看了看肖三达,之后低着头跟在两人的身后,一直到将肖三达送进了鬼门关。我没有看明白这人是谁,向前走了几步,想去问问郝文明。走到郝文明近前的时候,才发现郝主任眼睛瞪得老大,一动不动地死死地盯着那人。“郝主任,你认识这个人?”我问道。

郝主任盯着那人,从牙缝里蹦出来三个字:“郝正义!”我记得萧和尚说过,郝文明和郝正义是双胞胎,可是现在看过去,这两人几乎就没有相像的地方,完全不像是双胞胎兄弟。这时,肖三达已经进了鬼门关,后面闽天缘拄着拐杖走了过来。本来高亮和萧和尚有话想要问郝正义的,但是闽天缘上来,有些话还是不适合当着闽天缘的面说。

闽天缘上来,也不理会郝正义,只是对着高亮和萧和尚点了点头。他的身体晃了一下,随后,一个魂魄从他的体内分离了出来,正是在火车顶动手救了孙胖子的魂魄。闽天缘看着这个魂魄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二哥,你先下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大哥,我随后就到,我们哥儿仨在下面团圆吧。”

闽天彪的魂魄,他对三弟还有些放心不下,它在鬼门关来回磨蹭就是不进去。闽天彪不进去,后面还有几百个魂魄就被堵在门外,一时之间,后面的魂魄开始鼓噪起来,被熊万毅他们一顿甩棍敲安静了。

最后还是高局长走过去说道:“闽会长,差不多就行了,再拖天就亮了,后面还有几百号等着进去呢。”他这句话其实是说给闽天彪听的。闽天彪的魂魄望了一眼身后的几百个魂魄,最后看了一眼闽老三,猛地一转身,进了鬼门关之内。

鬼门关终于恢复了畅通,门口聚集的魂魄越来越少,好不容易露一次脸的吴主任又不知道哪去了。孙胖子好事,前后左右地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吴仁荻的踪影。我一时怀疑他是不是混在魂魄之中进了鬼门关。

眼看魂魄即将全部进入鬼门关的时候,闽天缘拄着拐杖慢慢走到了高亮的身边:“高局长,现在是不是可以说说黄然的事了?”高亮看着闽天缘笑了一下,说道:“闽会长,我还以为你把你的这个重外孙子忘了。”他们两人一问一答的,也没有背人的意思。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在寂静的夜里,周围的人还是能听明白他俩在说什么。

闽天缘陪着高亮笑了一下,随后摆了摆手说道:“别叫会长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宗教委的会长了。”听他这么一说,高亮怔了一下,眨巴着眼睛看向闽天缘,说道:“这是要退休了?我说你怎么想起黄然来了,准备让黄然回去接棒了吗?”

“呵呵……”闽天缘轻笑了几声,说到黄然,他竟然轻轻地摇了摇头,“黄然,他还不够那个资格。小聪明他是有一点,但是论起领导才能,他就差得太远了。宗教委不是家族传承的,只要是有能力,谁都可以坐上会长这个位置。当然了,高局长要是有兴趣的话,来做个副会长我也是求之不得的。”

高亮微笑着看向闽天缘,说道:“好啊,这个副会长的位子给我留着,等到哪一天民调局这里我混不下去了,只要你还没死,我一定去台湾投奔你。”看到闽天缘的脸色瞬间变了一下,高局长呵呵一笑,继续说道,“不过有机会的话,你的这位新会长一定要介绍我认识一下。我倒想看看这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你连黄然都放弃了。”

“巧了,我们的新会长你也认识,也算是民调局的老熟人了。”说着,闽天缘向萧和尚的方向招了招手,“过来吧,高局长要见你。”他的这个举动将包括高亮在内的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都以为他是在叫萧和尚,就连萧和尚他自己的脸色都变了,张大了嘴,一副摸不到头脑的样子。

真相在一秒钟后揭晓了——在萧和尚的身后闪过一人向闽天缘和高亮的位置走去,这人正是刚刚出现的郝正义。现场知道郝正义底细的人都是一脸惊愕的表情,几乎有一半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郝文明。这时郝主任的眼珠子瞪得都快要掉出来了,看着他哥哥的背影,郝主任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这时高亮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笑容在刹那间冻结在了脸上。直到郝正义走到他的身前,高局长的脸色还没有缓过来,额头上暴起的青筋现出,看样子高局长这是动了真气。进了民调局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高局长的这副样子,和他以往笑面虎的表情相差得也太大了。

郝正义走到闽天缘的身边,没等他说话,高局长先冷笑了一声,说道:“郝会长是吧?想不到这么多年不见,再见面你就是宗教委员会的会长了。想想也是,民调局庙小,留不下您这尊大佛。不过我听黄然说过,他前几年找你加盟宗教委,你当时不是推了吗?怎么一转眼又当了会长了?”

郝正义脸上的神色不变,浅浅地一笑,先是客气了几句:“高局长,这么多年没见,您倒是没怎么变。”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接着说道,“我进宗教委也是承蒙闽会长的错爱,他三番五次盛情邀请,我也是被闽会长的盛意打动,才进了宗教委。高局长,您了解我,会长不会长的,我是无所谓的。但是在闽会长的一再要求下,我也只能却之不恭了。”

郝正义说话的时候,后面萧和尚也走了过来。他站在高亮的身边,也不说话,只是冷冰冰地瞅着郝正义和闽天缘。比起高亮来,郝正义好像更忌讳萧和尚,他的眼神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闽天缘发现了郝正义对萧和尚的忌惮,他马上出口转了话题:“好了,我们的新任会长各位也见到了,现在是不是可以说说黄然的事了?他在你们那里待的时间也够长了,是不是也该让他回家过年了?”

“过年?”高亮又是一声冷笑,他的目光还集中在郝正义的身上,不过嘴里还是回答了闽天缘的话,“没问题,不过我开的名单给了你那么久,也没见你有什么动作。现在你上嘴皮碰一下下嘴皮,我就得把黄然送回去过年?闽会长,你这算盘打得啪啪地,算过了头吧?”

听到高亮这么说,闽天缘倒是没有恼怒的意思,他笑了一下,说道:“东西我倒是准备好了,但是还有一点细节需要重新商定一下。”

“细节?”高亮不再理会郝正义,转脸看向闽天缘问,“什么细节?”

“你要的东西我一件不落地都给你,但是,也希望你满足我一点小小的要求,把罗四门交给我。”闽天缘答道。

“罗四门……”我想起来了,在妖塜里面那具被尹白操纵着,能口吐人言的蜡尸。

“呵呵,罗四门……”高亮微笑着看向闽天缘和郝正义,没想他突然话锋一转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高亮的反应在闽天缘的意料之中。闽天缘接着说道:“高局长想多了吧?罗四门现在只是一具蜡尸,你不会连一具蜡尸都不舍得吧?”闽天缘再说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也就是周围这几个人能听清,好在我和孙胖子离得不远,他们的对话还是能听得清楚的。

高亮看着闽天缘,慢悠悠地说道:“就一个黄然,别的什么都没有。”闽天缘和郝正义对视了一眼,郝正义接口说道:“高局长,您别把话说死,先听听条件。”听了郝正义的话,高亮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没理郝正义,却对着闽天缘说道:“条件?说说看,不过要是钱的话,就免开尊口吧。”

闽天缘没有说话,他本来准备了一张千万元起、不设上限的支票,但是被高亮一句话就堵了回来。闽天缘看了一眼郝正义,郝正义也不尴尬,接着说道:“钱是俗物,我们自然不会拿俗物和高局长来谈条件。是这样,宗教委在几年前偶然请到了一颗佛祖舍利子,如果高局长您看得过眼的话,那颗舍利子就送给高局长……”郝正义提到舍利子时,闽天缘的眼皮无故跳了几下,看得出来,舍利子是郝正义临时加的,没有和闽天缘商量过。在闽天缘的心里,这个条件开得大了。

“看得过眼,看得过眼,佛祖的舍利子我哪能看不过眼?”高亮呵呵笑道,没等郝正义和闽天缘的心放回肚子里,就听见高局长又说道,“好了,礼物我就厚着脸皮收了,现在说说条件吧!”

饶是闽天缘的城府深厚,也被高局长的这句话惊着了。闽天缘磕磕巴巴地说道:“高……高局长,舍利子就是我们说的条件。”高亮的眼睛一瞪,收起了笑容说道:“你们到底有谱儿没谱儿?刚才说好的是送我的,现在又说是条件了?你们拿我耍笑着玩吗?!我把话撂这儿,舍利子也别说是送的,我不领这个情,就当是交换黄然的物品之一,罗四爷的条件我们继续再谈。”

闽天缘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阴沉着脸还想争辩几句,却被郝正义拦住。也难为郝正义还能沉得住气,他说道:“本来舍利子就是送给高局长的,交换罗四门的条件我们继续再谈。”听到郝正义这么说,高亮反而不说话了,他眼睛盯着郝正义,等着他后面的话。

就听见郝正义继续说道:“不过有件事情要和高局长解释清楚,罗四门不是替我们宗教委要的。我们也是受人所托,如果您的要求太高,我们就只能放弃了。”说到这里,郝正义顿了一下,看着高局长没有不耐烦的意思,他才继续说道,“茅山教李炜宗的十三道木符,高局长,您看看可以吗?”说到这里,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飞快地跟了一句:“木符就是我们交换罗四门的条件……”

高局长眯缝着眼睛看着郝正义,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我吃点亏,木符就木符了。不过还有件事情我要知道,你们是不是说一下到底是谁要罗四门的蜡尸。这个不说清楚,我很难让你们把罗四门带走。”

听了高亮的这几句话,闽天缘和郝正义突然都不再说话,他俩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郝正义说道:“高局长,您的这个要求我们恐怕不能满足。不是我说,委托我们来寻找罗四门的人十分低调,我们是签了保密协议的。如果您交换罗四门的前提是这个的话,那么我们就只好放弃了。”说完,他又扭脸看了闽天缘一眼,说道,“闽会长,还是听我的,罗四门的遗骸就放弃吧,那位先生的事还是让他自己解决吧!”

闽天缘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不再理会高局长,看了郝正义一眼,转身就要和他一起离开这里。高亮笑眯眯地站在原地,眼瞅着这宗教委员会的新老两位会长就要离开,没有一点挽留再商量的意思。

眼看着两人快到了临时停车场的时候,闽天缘突然一咬牙,猛地回头对着高亮大喊了一声:“再加上明版的《百鬼图志》,就这么多了!”高亮咧嘴一笑,说道:“成交!”

听见已经达成了交易,郝正义搀扶着闽天缘又向高亮的位置走去。他走了没几步,突然被萧和尚拦在了他的身前:“我刚才还真以为你是来送肖三达最后一程的。”郝正义愣了一下,他拿不准萧和尚想干什么:“萧主任,你这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萧和尚抡起巴掌对着郝正义的左脸扇了过去,“啪”的一声,这一巴掌太突然,郝正义搀扶着闽天缘躲闪不及,这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脸上。别看萧和尚是小七十的人了,但是这一巴掌也是下足材料的。郝正义被打得当场单腿跪在了地上,好歹没有一头栽倒。就这样,他的鼻子和牙齿也被打得鲜血直流。

萧和尚这一巴掌打在郝正义的脸上,嘴里依然不依不饶,连打带骂的:“我们拿你当儿子,你把我们当孙子,我们三个当初瞎了眼教了你这么一个白眼狼出来……”从刚才听说郝正义进了宗教委的时候,萧和尚就压着火气,现在终于爆发出来了。

看见萧和尚动手,孙胖子已经扑上去了,他嘴里嚷嚷着:“老萧大师,有什么事儿你好好说,别动手啊!都瞧我的了。”他貌似要过去劝架,但是却向着郝正义的位置跑过去。他一把将刚刚站起来的郝正义拦腰抱住,萧和尚看出便宜,手脚齐上又在郝正义的身上连打带踹一顿。

这时闽天缘的脸色铁青,他手伸进大衣里要掏什么东西。我抢先一步拦在了他的身前,说道:“闽会长,那是他们爷儿俩的事,您就别跟着掺和了。”听我这么说,闽天缘的手慢慢地从大衣里掏了出来。他喘了口粗气,用拐杖拦住了萧和尚,一字一句地说道:“要么你直接打死他,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还是宗教事务委员会的现任会长。”

“和尚,算了,就当给郝文明一个面子。消消气,那么大的年纪了,火气还是那么冲。”高亮向前走了几步,终于拉开了萧和尚。郝正义这才站了起来,接过闽天缘递过来的纸巾,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鲜血,看着高亮和萧和尚说道:“我知道我欠你们很多,要是不解气的话可以继续再打我一顿。”说着这里,郝正义顿了一下,吐了一口血痰,转头在人群中找到了郝文明,“老二,跟我走吧,从今天开始,民调局不会容下你的。”

“还敢胡说八道!我现在就打死你!”看到郝正义都一脸血了还敢公开拉人,萧和尚就要冲过去。他被高亮死死地拉住,动弹不得才悻悻作罢。

这时,现场几乎所有人的眼神都聚集在郝文明身上。刚才郝正义挨打的时候,郝文明一脸木然地看着,现在听他哥哥叫他,郝文明就像没听见一样,直到郝正义又喊了一遍,他才低着头慢慢地走到了郝正义的身边。郝正义冲自己的亲弟弟点了点头,说道:“这么多年让你担……”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郝文明猛地从腰间把甩棍抽了出来,他也不说话,对着郝正义的头部就抽了过去。

眼看第二轮斗殴就要开始,闽天缘终于忍不住了。他一直就紧盯着郝主任,看到郝主任抄了家伙,闽天缘的脸色瞬间涨得血红,嘴里飞快地蹦出来几个生涩的音节。当最后一个音节出口的同时,他手中的拐杖用力向地面一杵,就看见他的身体里面有一个魂魄分裂了出来。分裂出来的魂魄竟然迎着郝文明的甩棍撞了过去。

郝文明的甩棍是欧阳偏左给他加料特制的,本身就是驱鬼除魔的利器,自然不会怕什么魂魄邪祟。他就当这个魂魄不存在一样,甩棍势道不减向郝正义的脑袋抽过去。就在这时,郝正义动了,他的右手闪电一样抓住了郝文明的甩棍,另一只手竟然掐住了魂魄的脖子。

刚才光看郝正义挨打了,这时才看出来他的本事,抓住郝文明的甩棍不算什么,竟然还掐住了没有实体的魂魄的脖子。让魂魄烟消云散容易,就是一颗子弹的事,但是这一手恐怕就连几位主任也未必能做得到(吴仁荻除外)。郝正义一手抓住甩棍,一手掐住魂魄,转脸向闽天缘冷冷地说道:“他是我弟弟。”闽天缘这时的脸色也不太好,他狠狠地看了郝正义一眼,反问道:“他当你是哥哥吗?”郝正义沉默了一会儿,加重了一种语气又重复了一般:“他是我弟弟。”

看见自家的主任动手了,孙胖子伸手就在腰间摸家伙:“辣子,过去帮忙!”没等他把甩棍抽出来,我一把拉住了他:“先别过去,那边有问题,你看仔细了,那个魂魄有影子。”“你眼花……他大爷的,这是什么?新品种?”被我提醒了一句,孙胖子才发现在周围工作灯的照耀下,郝正义手里的魂魄的确在地上反射出一团诡异的影子来。

看清了鬼影,孙胖子向后退了一步,同时向我问道:“辣子,不是我说,这是什么情况?那个东西到底是人是鬼?”孙胖子的问题我也想找人问问,我在资料室里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好在眼前就有人应该多少知道一点,我转脸看向萧和尚和高亮时,才发现他们俩的脸色都变了,萧和尚不再是刚才喊打喊杀的样子,他和高亮都有些紧张地盯着那个有影子的魂魄。后面的欧阳偏左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上来,站在高亮的身后向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和孙胖子向后退。

就在这时,我的身后有人拍起了巴掌“啪啪啪……”这几下掌声引得现场众人不由自主地向后看去,还没找到那人是谁,就听见掌声响起的地方有人说道:“不错嘛,炼鬼能炼到这种程度的,你这把年纪也算没活到了狗身上。”听见说话人这种噎死人不偿命的语调,高亮和萧和尚紧张的神色都缓和了下来。本来失踪的吴主任又从后面冒了出来,这时的吴仁荻已经换了件干净的白衣服,正慢悠悠地走了上来。

看见吴仁荻出现,郝正义立即松开了魂魄。这个魂魄像受了惊吓一样,直奔闽天缘过去。但是接下来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魂魄竟然“穿过了”闽天缘的身体,没有留在他的体内。闽天缘和郝正义的脸色都变了,闽天缘连忙掏出一张符纸贴在自己的身上,跟着魂魄接连又试了几次,结果都是以“穿越”告终。眼看着吴主任走了过来,魂魄只能先躲到了闽天缘的身后。

吴主任走过来,并没有搭理闽天缘和郝正义,他到了高局长的身边,看着鬼门关说道:“那群枉死鬼都进去了吗?”这时高局长突然笑了一下,说道:“还差一个。”

“差一个……”吴主任回头看了一圈,最后向闽天缘的身后招了招手:“你,过来!就差你了。”他这话出口的同时闽天缘身后的魂魄掉头就跑,但是它好像和闽天缘之间有什么联系,跑出去也就是五十多米远,魂魄怪叫了一声,就像被抽了筋一样在地上抽搐着。闽天缘的脸色就像吃了毒药一样灰里透黑,他看见魂魄倒地后的样子,不由自主地迎着魂魄走了几步。随着他和魂魄的距离慢慢拉近,魂魄突然从地上跳起来继续向前跑去,可惜没有几米就重新摔到了地上。

吴仁荻一脸冷笑地看着闽天缘,他的样子好像并不在乎魂魄能跑多远。眼看着魂魄在前闽天缘在后,这一人一鬼磕磕绊绊地越走越远,丘主任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后,嘴里喃喃地说道:“差不多了……”他这句话刚刚出口,就看见魂魄迎着的方向天边出现了一丝暖色,现场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到了天亮的时候了。

魂魄看到了天边破晓,它当场就瘫到了地上,这时候闽天缘已经一路小跑地到了魂魄身边,在第一缕阳光照射过来之前,闽天缘脱下了大衣罩在了魂魄的身上。后面的郝正义也跑了过来,他和闽天缘一起,用大衣挡住了阳光,两人左右挡着阳光,慢慢地将魂魄挪到民调局搭好的帐篷里。那几顶帐篷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当初高亮他们就是作了两手准备,送魂魄进鬼门关时有什么意外的话,就把那些魂魄暂时安置在里面,可以躲避太阳光的照射。

民调局的众人都在冷眼旁观着,除了高亮和他手下的几位主任之外,没有几个人能明白为什么宗教委的前后两任会长对一个魂魄会这么紧张。趁着这个机会,我凑到萧和尚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老萧,这是什么品种的鬼?做鬼做到有影子的,也算是冒尖了吧?”这时,吴仁荻已经慢悠悠地从鬼门关旁走了下来,他经过我身边时,抢先说了两个字:“炼鬼。”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吴仁荻就像是对着空气说的一样,说完也不理我,直奔帐篷而去。这两个字倒是听他刚才对闽天缘说起过,但是现在说得没头没尾的,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想问他一句:“你是和我说话吗?”

吴主任这两个字的另一个效果就是,附近的这几个人包括高亮在内都是略显惊讶地看着我。孙胖子凑过来看了我一眼,有点酸溜溜地说道:“辣子,不是我说,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我没搭理他,继续对萧和尚说道:“老萧,吴主任刚才说的炼鬼是什么意思?”

萧和尚一直在盯着吴仁荻的背影,被我问得急了,才扭脸对我讲了有关炼鬼的来历。炼鬼是一种特殊的御鬼法术,和一般的五鬼术不一样。传说这种法术到了极致的时候,所御的魂魄能脱离阴阳两界,而且能不避三光,将人鬼两种特性混在一起,到时候就连大罗金仙也要忌讳三分,好在现在看起来,闽天缘的炼鬼还没有达到这种境界。只不过这种御鬼术在清朝中期的时候就差不多已经绝迹了,而且有关炼鬼的资料在宗教委时期就彻底消失了。要不是今天闽天缘漏了底,谁也不会想到御鬼术一脉还有闽天缘这个传人。

还有一个炼鬼独有的特性,炼鬼的魂魄必须是施法者的血亲。血统越相近,出来的效果就越好,这也是炼鬼几乎绝迹的原因。听到这里,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闽天缘如此在意这个魂魄了。

萧和尚向我介绍炼鬼的时候,吴仁荻已经进了闽天缘和郝正义所在的帐篷里。看到吴主任驾到,闽天缘和郝正义两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闽天缘还有意无意地挡住了魂魄,帐篷所在的位置太远,我无法听到他们三人在说什么,只是看见了吴仁荻好像是说了几句什么,郝正义面无表情地听完,有意无意地扫了闽天缘一眼。闽天缘当时就像木雕泥塑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地上。最后吴仁荻不耐烦了,仰脸对着闽天缘又说了一句什么。这时的闽天缘像是过了电一样,浑身猛地一颤。吴仁荻就势几步走到闽天缘的身后,一把抓住魂魄,回手塞进了闽天缘的体内。

安置好魂魄,吴仁荻一言不发转身就出了帐篷,闽天缘和郝正义紧紧地跟在后面。一直到了鬼门关旁,吴主任才停住脚步,身后的郝正义和闽天缘也到了。吴仁荻说道:“最后一个,把它放出来吧!”闽天缘犹豫不决,最后吴主任自己动手了,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将魂魄从闽天缘的体内拉了出来。没等魂魄反应过来,就将它顺着鬼门扔了进去,随后将鬼门关上。随后,吴仁荻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小的瓷瓶。他将瓷瓶打开,将里面的红色液体倒了几滴在鬼门关上,这几滴红色液体在半空中就自燃起来,变成小火球将鬼门关燃着,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火,也就是几分钟的工夫,就把整个鬼门关烧成了一堆焦炭。

这次将魂魄送进鬼门关的任务算是结束了。在鬼门关化为灰烬之后,郝正义搀着宗教委的前会长离开了现场,要不是有郝会长的搀扶,闽天缘只怕当场就瘫倒在地上了,他的二哥进鬼门关都没见闽天缘这样。就算是炼鬼也不过就是一个魂魄而已,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郝、闽两位会长离开之后,高亮拉过吴主任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趁着这个机会,我凑到萧和尚身边,向他问道:“老萧,鬼门关就这么烧了?以后周围的这些死鬼怎么办?”“你倒是好心。”萧和尚笑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个鬼门关是民调局私自打开偷运魂魄的,论起来算是偷渡了,偷渡的通道太显眼,烧掉也没什么稀奇的。”

话说了没有几句,萧和尚就被高亮叫走,他俩带着大部分人提前回民调局了,留下了熊万毅带着我和孙胖子、西门链还有七八个调查员清理现场。我和孙胖子被安排去清理烧纸留下的灰烬,还没等我抄起铁锨,就听见有人喊了一声:“报告政府,放着我来!”这声音我听着熟悉,抬头一看,是甥舅三人组的棒槌,准确地说是附在他身上的偷儿已经到了我的身边,看见他过来,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你不是应该进了鬼门关了吗?”

“他走不了。”旁边的熊万毅有些无奈地看着棒槌说道,“不知道他是倒霉还是走运,这个棒槌的魂魄天生就有缺陷,之前在火车上又受了惊吓,棒槌本人的魂魄在开鬼门关的时候竟然离魂了。刚才乱乱哄哄的,都在看吴仁荻和闽天缘他们,谁都没有留意,棒槌本人的魂魄随大流进了鬼门关,等到发现的时候鬼门关已经烧成灰了。”

我听明白了始末缘由之后,还是有事想不明白,看了一眼在旁边赔着笑脸的棒槌,我对熊万毅说道:“棒槌本人的魂魄走了,别人不知道,它能不知道?”熊万毅恨恨地瞪了棒槌一眼,说道:“它舍得说吗?这样的形势,占了肉身就算是抓替身了,这个偷儿算是从枉死鬼里面解脱了,只要熬到明年鬼节,它就能到阴世中再入轮回了。刚才那批魂魄包括棒槌就算进了阴世也不见得三两年内就能投得了胎,哪赶得上这个偷儿运气这么好。”熊万毅负责看守这甥舅三人,就是为了防止此类事件的发生,现在米已成炊不可挽回,回到民调局还不知道怎么处理。想到这些,熊万毅就恨得牙直痒痒,抬腿在棒槌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棒槌也不躲闪,觍着脸笑着受了这一脚。熊万毅觉得气没出,还要再踢它几脚。被凑过来的孙胖子一把拉住:“熊玩意儿,差不多行了。不是我说你,跟个小鬼较什么劲儿?”看样子刚才我和熊万毅的对话,都被他听到了。孙胖子把他手中的铁锨塞给了棒槌,指着不远处的烧纸灰烬说道:“别惹老熊生气,去,把那边的钱渣子都清了。”

棒槌巴不得就此脱身,忙不迭地接过铁锹一溜烟跑掉了。孙胖子冲着熊万毅一龇牙,掏出香烟一人分了一根,点上火抽了一口香烟,我对熊万毅说道:“棒槌还在,剩下的那爷儿俩呢?不会也没走吧?”熊万毅吐了个烟圈儿,看着棒槌的背影说道:“你以为谁都和它似的,那个老东西和二愣子体内的魂魄见到鬼门关开了,当时就脱了肉身进了鬼门关,就剩了这么一个棒槌给我添堵。”

孙胖子听了熊万毅的话后,笑了一下说道:“不是我说,熊玩意儿,高老板说没说这个棒槌怎么处理?”孙胖子的话刚出口,在不远处奋力清理纸灰的棒槌手上的活儿放慢,装模作样地侧着头听熊万毅的回答。

熊万毅现在的表情就像生吃了苦瓜一样,皱着眉头五官聚到了一起。我和熊万毅也算是熟人了,但是还从来没有见到他有过这样的表情,苦笑了一声说道:“我们丘主任刚才差点把我骂化了。高局长现在顾不上这一块,他倒是撂下话了,说是回去之后再看怎么处置这个棒槌。”

清除了烧纸和鬼门关的灰烬,又拆了几座帐篷,将之前的痕迹清理干净,我们几个调查员带着棒槌乘坐高亮留下的一辆大巴返回民调局。之前一天一夜没有休息,车里的调查员都是困乏之极,车子开动没有多久,大半的人已经半靠半倚地睡着了。我也正打算打个盹儿的时候,就听见前排孙胖子的声音:“大官人,你倒是给句话,吴主任和闽天缘、郝正义三个在帐篷里说了什么了?”听了他的话,我的睡意瞬间消失了一大半,我对孙胖子问的话题也非常感兴趣。

西门链坐在孙胖子的身旁,有些无奈地说道:“大圣,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他们说什么我哪能知道,有什么事你去问萧顾问不行吗?”孙胖子呵呵一笑,说道:“萧和尚?他也许能知道。大官人,不是我说,除了现场那三个当事人之外,整个民调局就只有你知道他们说什么了。”

我这才明白孙胖子话里的意思,西门链会读唇语。回想起来当时大官人就在帐篷的附近,知道他们说的话也不稀奇。在孙胖子一顿软磨硬泡、疲劳轰炸之下,西门大官人终于向孙胖子妥协了,他看了一圈左右的调查员差不多都睡了,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吴主任掐住了闽天缘的死穴,闽天缘的炼鬼是他儿子……”

西门链的话顿时让我睡意全无,虽然之前就知道炼鬼必须是血亲,但还是被这个真相惊着了。具体的事情西门链也说不出来,当他在吴主任的口中“看”到这个消息时,本来不言不语背对着他的郝正义就像脑后长眼一样,突然回头瞪了西门链一眼。西门大官人就像过电一样,身子顿时麻痹起来,脑中一阵眩晕,要不是后面有熊万毅扶了他一把,西门链当时就能一屁股坐到地上。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鬼门关化成了焦炭之后的事了。

对于这个答案,孙胖子不是很满意,但是无论他怎么旁敲侧击地问当时的场景,西门链都给不出新的答案,看来他是真的就知道这么多了。看到孙胖子也问不出什么别的来了,我半靠着座椅,回想当时的场景,时间一长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大巴一路行驶,这一路坐得腰酸背疼。除了大巴进加油站加油时,我们被叫醒可以下车活动一会儿、排大小二便之外,剩下的时候都是在车上度过的,就连午饭也是面包香肠之类的凑合一口了事,一直到了晚上八点多才到的民调局。下车之后,熊万毅带了棒槌去找丘不老,剩下我们几个人直奔宿舍,也没心思洗漱了,脱了衣服直接上床。再睁眼睛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了。

转过天来已经是腊月二十五了,别的单位恐怕早就已经发完年终奖金,准备要放假过年了。可是民调局里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整个上午高亮都在和几位主任开着小会,这个会议吴主任自然依旧没有参加。说句题外话,我们一室的郝主任也没有现身,听说他回来就到了地下三层,到现在也没有要出来透透气的迹象。这次郝正义给他的打击不小,看来他是要好好缓缓了。

一转眼到了午饭时间,我和孙胖子到了饭堂,叫了饭菜还没有吃上两口,就看见熊万毅进了饭堂后四处张望,看见我和孙胖子就直奔过来说道:“你们俩等会儿再吃吧,高老板有请,让你们哥俩马上过去。”听到高局长召见,我马上放下碗筷准备起身。而孙胖子则猛扒了两口饭,咽了下去才对熊万毅说道:“熊玩意儿,老板这是什么事儿找我们俩?这么着急慌忙的。”

熊万毅哼了一声,说道:“孙胖子,你猜猜高老板会不会告诉我?我这也是路过局长办公室时,才被老板拉了壮丁,早知道我就绕道走了。对了,我刚才好像在局长办公室里听见萧顾问的声音,八成和他也什么关系……”进了局长办公室的时候,果然看见萧和尚就坐在高亮的对面,这时他正笑眯眯地抬头看着我和孙胖子。

看见我和孙胖子到了,高亮还是没有废话,指了指前面的沙发,说道:“坐着说。”我们俩坐好,高局长又继续说道,“有件事情要交给你们俩和萧顾问去跑一趟。”之后萧和尚又替高局长解释了起来,鬼门关前和闽天缘谈好了交换黄然的条件,现在眼看就要过年,宗教委那里好像着急了,在今天早上天刚刚亮的时候,郝正义突然联系了高局长,他们已经连夜准备好了交换黄然的东西,要求尽快交换黄然。

交换黄然的物品是早就谈好的,高局长也难得地没有临时起价,只是最后卡在了地点上。民调局和宗教委两方互不信任,大陆是民调局的地盘,宗教委的主力在台湾,双方都不想在对方的主场犯险,争论了一番,最后将交换接收的地点定在了香港。同样出于互不信任的理由,不能由双方人员直接交接,民调局和宗教委都找一个第三方的代理人负责清点和接收交换黄然的物品。

这次的任务和民调局以往处理的事件不同,加上萧顾问的极力推荐,高局长思量再三后,决定由萧和尚带队、我和孙胖子还有那个神秘的第三方人员带着黄然到香港进行交接。孙胖子听完萧和尚的话后,皱着眉头说道:“老……萧顾问,除了我们几个人之外,还有什么第三方的人?不是我说,这个人是干吗的?靠不靠得住?别我们辛辛苦苦的,他再把东西一勺烩了。”

说到这个第三方人员,萧和尚有点卡住,最后还是高局长替他说道:“这个人是临时找的,和尚不是很熟悉。”说着,高局长在办公桌里找出来一张照片,将照片递给我和孙胖子,照片上是一个三十七八岁的精瘦的男子。高局长指着照片上的男子说道,“就是这个人。他叫金鑫,在古玩古董圈子里有个外号叫金不换,是欧阳偏左的朋友,在古玩圈里也算是小有名气。”

孙胖子看了一眼照片,看着高亮笑眯眯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说道:“高局长,这次要我和辣子去香港,不会还有什么特别的事吧?”高局长听了孙胖子的话,笑了一下没有作答,倒是萧和尚表情古怪地递过来一张照片,说道:“是我推荐你们俩的,宗教委那边第三方是我们的一个熟人。”照片上是一个五十多岁的香港人,还真是我们的一位熟人——马啸林。

孙胖子看清照片上的是马啸林,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笑了几声,抬头对萧和尚说道:“萧顾问,不是我说,你还真是疼我。”萧和尚也不忌讳高亮,他仰着脸点了点头,说道:“你这倒不用客气,上次的事还有三分之一落在我身上,和这个姓马的还有一笔账要好好算一算。”

高亮咳嗽了一声,看了一眼萧和尚,说道:“你们的事情我不管,但是这次的香港之行千万不能搞砸了。”说到这里,高亮顿了一下,拿起已经列好的清单递给萧和尚,接着说道,“黄然当年顺走的东西你都见过,真伪自然瞒不了你,要注意的是下面这几件东西。”萧和尚按着顺序看了一遍,看到清单上最后几个交换品的时候,他突然抬头对着高局长说道:“这里面怎么还有十方铜镜?郝……闽天缘这是不过了?宗教委员会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高亮微微笑了一下,说道:“是他们着急要黄然回去,当然要额外满足我的一点小要求了。我要这面十方铜镜就是狮子大张口,本来是等他们还价的,没想到郝正义这么痛快,竟然一口就答应了。早知道如此我就再加上几样了。”

萧和尚看完,将清单收了起来,嘴上对着高局长说道:“他们怎么这么下本?郝正义这是要还当年的人情?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郝正义是民调局派去的特务,你在这边漫天要价,他就在宗教委那里充冤大头。话说回来,黄然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他们怎么现在才着急?早干什么去了?”

“闽天缘不行了。”高局长淡淡地说了一句,他倒是没有避讳我和孙胖子的意思,叹了口气,高亮继续说道:“闽天缘早就油尽灯枯了。以前是闽天彪和炼鬼在帮他撑着,现在就剩他自己,已经撑不住了。闽天缘想在自己死前,把黄然换回去,好像应该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他,看样子是要黄然回去制衡郝正义。”

说到这里,高局长沉默起来。严格说起来,闽天缘现在的这个样子也是拜他所赐,闽天缘怎么说也是这个圈子里的前辈,抗战的时候还立下不少功劳。但是当时如果不指使吴仁荻处理炼鬼,等再过几年,炼鬼真的成了事,再想对付它,除非吴主任赶巧还在现场,否则再想要铲除炼鬼,只怕就算赔上一两个主任,也阻止不了炼鬼全身而退。

萧和尚知道高亮的想法,他想要劝解几句。还没等他说话,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我跑过去刚想要开门的时候,局长办公室的大门已经从外面打开了。门外站着两个人,伸手开门的是五室主任欧阳偏左,他旁边站着的人我看着眼熟,仔细看了几眼才认出来,这人正是刚才照片上露了一脸的金不换。金不换本人比照片中显老,现在看上去他有四十岁出头,梳着一头二十年前流行过的大背头,外套一件土黄色的竖领大衣,里面是一套黑西装,脚上却穿着一双火红色的乔丹篮球鞋。

“咦……你这瓜娃也在咧。”欧阳主任说话的时候,已经带着金不换进到了办公室内。欧阳主任来回看了一眼高局长和萧顾问,他好像感到了屋里有些压抑的气氛,只走了几步,就开始考虑后退了,“高局,仍额给你带来咧,剩哈的事情你们就看着办,额还有事莫有办完,就不陪你们咧。”

看起来金不换也不是第一次和高局长见面了,也不见外,先是自来熟地向我们点头笑了一下,之后,对高亮赔着笑脸说道:“高局长,有日子没见您了,您倒是一点都不显老。听欧阳主任说,您这是有什么好买卖要关照小号?”

高局长又拿出一张和刚才一样的清单递给金不换,说道:“要劳烦你跑一趟香港,替我们把这些东西拿回来。”金不换接过清单,没有细看,只是大概地在上面扫了一眼。但就是这一眼,已经把他惊着了,金不换瞪大了眼睛,又重新仔细看了一遍名单上面的东西,看完之后,他没敢收下,将清单放还在高亮的办公桌上,说道:“高局,您别开玩笑了,里面的东西我虽然认不全,可也知道一样两样的。您还是让我多活两年吧。”

“让你去交接一下,又不是送你,了不起就是沾沾手,你瞎忌讳什么?”高亮板了板脸孔对着金不换说道,又向我们这边一仰下巴,对着金不换接着说道:“我们有人陪你去,但是交接的时候我们的人不方便出头,你交接清点完之后,交给我们的人就行了。”

金不换扭脸看了我们三人一眼,犹豫了一会儿,神色有些扭捏地对高亮说道:“高局,您给句实话,这趟算不算是去走私的?您可是知道的,走私这行当我有好几年不碰了。”萧和尚忍不住了,有些挖苦地对金不换说道:“真要是走私就不用你了,清单上面的列表是一位海外华人的捐赠,但是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我们不能出面接收,这欧阳主任才推荐了你来的。如果你不同意,我们就再联系别人帮忙。”

金不换干笑了一声,说道:“我这不是同意了吗?各位领导,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第二天上午,我们一行人从民调局出发直奔首都机场。好久没有露面的黄然终于从地下三层里放出来了。我本来还疑惑着我们这一老二少的组合,能不能看住这只胖狐狸,但是看见他本人的现状,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顾虑。

两个多月没有见,黄然现在看上去比在妖塜那时又胖了一圈儿,可能是在地下室待久了不怎么活动的缘故,又白又胖的,只是本来还乌黑的头发现在竟然变得花白了。他走了没两步就步履蹒跚地吁吁带喘,只是从大门走到停车场这点距离,他的耳边鬓角处就虚汗连珠一样地流了下来,就像刚刚洗完头似的。我递过去一包纸巾,等他擦了几下之后已经变成一堆湿答答的纸屑了。

黄然气喘吁吁地上了车,我和孙胖子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了后座。孙胖子看得直摇头,说道:“老黄啊,不是我说,这才几天没见,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就你现在的样子和你三姥爷比,就像哥儿俩似的。”听了孙胖子的话,黄然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却什么都没有说。坐在副驾驶的萧和尚从后视镜里看着黄然的样子,轻轻地叹了口气,对孙胖子说道:“小胖子,你好好看看他,这就是玩火玩大了的下场。”

孙胖子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黄然,嘴里慢慢地重复了一遍萧和尚的话:“玩火玩大了……这是毁佛的后遗症吗?”黄然听了这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见孙胖子还在有些怜悯地看着他,黄然索性眼睛一闭打起盹儿来。

等我们赶到机场的时候,金不换已经提前等候在那里了。他是标准的自来熟,只是昨天见过一面,话都没有说过几句,今天再见面的时候已经“小沈、小孙、萧顾问”地叫着了。可能是高局长或者欧阳偏左跟他多少透漏过一点黄然的事。金不换看见他时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就连称呼都免了。

过海关的时候,由于之前给我们行李办好了免检手续,倒是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但是在上飞机的时候,黄然在舷梯上突然身子晃了一下,他眼前一黑差一点就要从舷梯上掉了下去,还好我在他后面抓住了他,掐了人中又按摩了心脏之后,黄然才悠悠转醒,我和孙胖子连拉带拽地将他拉上了飞机。这个小插曲让飞机门口的空姐吓了一跳,过来询问黄然这个什么突发病症,还能不能继续飞行旅程。孙胖子替黄然说道:“没事儿。他早上没有吃早饭,现在有些低血糖了。放心好了,只要你们的飞机不掉下来,他就死不了……”

三个半小时后,我们乘坐的飞机降落在香港国际机场。到达候机大厅的时候,就看见在显眼的位置有三个人正在那里等候着,其中两人的手中各举着一个大纸牌,两个纸牌上面都是写着同样的五个大字——接黄然先生。另外一个为首的长得干瘦干瘦的半大老头儿,他皮包骨头的身子外面挂着一套西装,抬头向里面张望着。这正是半年前将萧和尚和孙胖子坑进公安局的马啸林。

马老板好像和金不换得到的信息差不了多少,只知道来机场接个人,再交付一些有历史价值的物品,收了佣金之后就算结束了,打死他也想不到我们这几个人会一起过来。两方面的目光同时接触了一下,马啸林是个大近视眼,看清我们这几个人之后,愣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我们一行人已经到了他的身边。

马啸林转身想走,被萧和尚和孙胖子一前一后将他夹在中间,只剩下我一个人在搀扶着黄然。马老板的两个手下看到不好,扔了纸牌就过来帮忙,却被马啸林左手做了个手势拦住。马老板有些尴尬地向孙胖子和萧和尚笑了一下,说道:“孙先生、沈先生、萧大师……梨们都来了……”

孙胖子嘿嘿一笑,说道:“马老板,半年不见,你倒是没怎么变,还是一副倒霉样子,怎么样?最近那个衰神没来找你叙旧吗?不是我说,他可能不记得去你家的路了。不过没事,你家怎么走我可还记得,我这次会给他指条明路的。”

听到孙胖子这么说,半年前的那一幕又出现在马啸林的脑海里,那种感觉让他不寒而栗:“孙先生,上次的事情是个误会啦!偶也听说梨们出了事情,偶也系很遗憾的啦。那些古玩也系偶真金白银买回来的,没有想到会给梨们造成这么大地麻烦。偶这边已经预备了一些心意,这次交割手续办好之后,就送上偶的心意。”

“我说几位,这不是说话的地儿。这儿人来人往的,有什么话咱们换个人少点的地方再说行吗?”金不换听了几耳朵,他心里猜到了八成,但是看着孙胖子没有算完的样子,远处已经有机场警察在注意这里了,我们的箱子里还有一个叫“罗四门”的蜡尸,虽然是海关免检,但要是现在动静太大,警察要求开箱检查就麻烦了。

“系呀系呀,偶的大宅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还有什么话,去偶那里聊聊的啦。”

马啸林口中的大宅就是之前闹衰神的那间,我们一行人也算是轻车熟路了。不过再次进入到大宅内部的时候,才发现这里面的装潢和布置已经被重新装修过,和半年前比,就大宅内部而言,已经变成了两个不同的房子。

孙胖子进了大宅也不客气,就像到了自己的家一样。他大马金刀地坐在客厅的欧式座椅上,两只脚搭着前面的茶几,马啸林不尴不尬地站在一旁,指示管家和用人摆上水果和茶水。管家是经历过半年前衰神那件事的,再见我们三人时他显得有些不太自然,看过来的眼神都是谨小慎微的。我将黄然安置在我身边的沙发上,然后和金不换坐在角落里的沙发上,金不换改了他自来熟的作风,不言不语地看着马啸林的一举一动。

孙胖子胡乱吃了几口水果,同时眼神也贼溜溜地在客厅的各个角落里转来转去的。也就是一根香烟的工夫,孙胖子斜眼看着马啸林说道:“老马,刚才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走错门了,这才几天不见,你这里就大变样了。不是我说,你还真舍得下本,这里现在就是走白宫的路线嘛。”

“小胖子,你别乱说,白宫怎么能跟这里比?”萧和尚就坐在他的对面,打量了一圈客厅四周的布局,抬头对马啸林说道:“马老板,有长进!这里是有高人给你重新布过风水局啊,要是我猜得没错的话,之前我替你摆的平安阵,你已经都给撤了吧?”

马啸林一脸尴尬地笑了一声,不过听起来就好像是在叹气一样:“萧大师,梨千万不要误会。那件事情过了季后,偶的一位朋友请了一位风水大师来看风水,那位大师也夸奖萧大师梨的平安阵法摆得系相当地好。但是那位大师说梨的阵法系驱邪为主,什么一阳独大,会破坏运财的风水,季后他又摆了一座运财的阵法,萧大师梨的平安阵和他的阵法有冲突。萧大师,梨晓得偶系生意人,在商言商,还系要以财运为主的啦。萧大师,梨千万不要介意啦。”

没想到萧和尚听他说完之后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表情,反倒是笑嘻嘻地说道:“不介意不介意,这个大师的运财阵摆得确实是好。马老板,我多嘴问一句,你说的这位大师是姓金呢,还是姓岑?”

马啸林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萧和尚能看出来运财阵是谁摆的。过了两三秒钟,他才反应过来,赔着笑脸说道:“萧大师好眼力啦,那位大师就系金北海金大师,他因为有眼疾,外面的俗人都叫盲金啦。”“眼疾……”萧和尚冷笑了一声,说道,“十个算命的九个瞎,你以为他们都是天生的吗?”

萧和尚的话音刚落,从客厅外面传来有人冷笑的声音,这笑声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就像是穿透了皮肉,在心脏的位置抓了一把。笑声过后,客厅外走进来三个人。马啸林见到这三人出现,一溜小跑地到了三人近前,嘴里对着管家一通叽里咕噜的广东话,虽然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但是看意思是埋怨管家为什么不提前通知,他好出去迎接这三位贵客。只可惜那三位“贵客”都没有搭理他,马啸林好好的一张热脸却贴在了冷屁股上。

来的三人当中为首的一个正是新晋的宗教委会长郝正义。郝会长见到客厅里坐着的萧和尚,并没有感到意外,他冲着萧和尚笑了一下,说道:“萧顾问,想不到这次把您惊动了,我还以为高局长能让欧阳偏左过来呢。”

萧和尚看着郝正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欧阳偏左……你为什么不说郝文明会来?”说到他弟弟,郝会长的脸色有些僵硬。还没容他说话,郝正义的身后走出来一个精瘦精瘦的老头,要是说郝文明和马啸林瘦得像麻秆一样,那这个老头子直接就是骷髅了。

这个像骷髅一样的老头子戴着一副墨镜,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手杖。说话之前先来了一阵冷笑,他的笑声比起黑猫的那一声“孽”也差不了多少。冷笑过后,老头儿仰着脸尖声尖气地对着萧和尚说道:“三十年没见面了,你的老毛病还是没改,泄天机遭天谴是我们命中注定的。你萧和尚多什么嘴?”

萧和尚看见老头子走了出来,眉头就是一皱,哼了一声,把脸扭向一边,没有搭理这个骷髅一样的老头子。老头子还不算完,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最后竟然拿肖三达举例子,说他的死也是命中注定、罪有应得的。郝正义本来一直微笑着不言语,但是老头子提到肖三达,说他的死是罪有应得的时候,郝正义顿时就变脸了,他的脸色一沉,低声说道:“金先生,你的话多了一点吧?肖三达已经不在了,也犯不着用逝者说事。言多语失,请你自重。”

郝正义的话说完,那位“金先生”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他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了一边不再言语,谁都看得出来,这个金先生有些忌惮郝正义,他能把萧和尚训斥得哑口无言,却不敢反驳郝正义这样的小辈。

比起这位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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