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王

惠生出师没多久，便有了“剑王”的称号。他的不少师兄、师弟，包括大师兄来缘在内，都不服气，凭什么啊？论剑术，惠生不可能达到炉火纯青、天下无敌的境界；论资历，他根本谈不上，说句不客气的话，他还胎毛未退，乳臭未干呢……让师兄弟不服气的还不在于此，给他这个封号的不是别人，是他们的师傅。

这一天，是师傅八十岁寿诞，七十二个弟子一个不缺，都来给师傅祝寿。趁着师傅高兴，大师兄来缘提议，为了给师傅举办一个别开生面的生日宴会，弟子们来一场剑术比赛，也让师傅检验一下弟子们的剑术，再给点拨一二，一举两得，岂不更好？

来缘的话一出口，不待师傅表态，众弟子们都一致赞同大师兄来缘提的想法。其实，有不少师弟和来缘一样心怀鬼胎，存心不善，是想借机教训教训惠生，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也让师傅看看，惠生配不配“剑王”这个封号。

师傅正在兴头上，竟乐呵呵地同意了。

来缘率先出场。他拉开门户，按照“扎、挑、拨、攉、钩、挂、劈、剁”的八字招式，剑在手里舞起来，似梅花，似蛟龙，出行摇扑，背身返提，回身翻截，进步推挫，乌龙翘尾，凤凰点头，燕子掠水，式式相扣，一气呵成。他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了，居然脸不变色，气不发喘。

师弟们陆续上场了，均被来缘一一打败了，其中一个师弟身上还挂了彩，好在伤势不重，并不影响比赛继续进行。

只剩下惠生和延信了，如果来缘能够打败他们两个，就是今天的冠军了。来缘兴奋不已，眼角眉梢都流露出笑容来：“上啊？你们两个谁先上？别磨磨蹭蹭的像个娘儿们。”

惠生上场了。他向来缘抱拳施礼：“大师兄别来无恙！望手下留情！”

来缘绷着脸，用剑一指说道：“别废话，出招吧。”

惠生从背上抽出剑，两人一交手，便见两团白光交织在一起。剑声呼呼，剑影闪闪，处处进攻，时时防备……场外观众也跟着白光转，看得眼花缭乱，惊心动魄，目瞪口呆。看得出，两个人旗鼓相当，不相上下。来缘剑剑都是狠招，直指惠生要害。惠生只是招架防护，并未主动出招。只听“当”地一声，惠生的剑飞出了手，来缘的剑直抵惠生的胸脯，把惠生的外衣都刺破了！场外想起一阵掌声和欢呼声。来缘扔掉手中的剑，仰天哈哈大笑几声，说：“剑王徒有虚名，也不过如此吗？！”

场外的师兄师弟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一直面色如水的师傅开口了：“来缘你下去歇息吧，让惠生跟延信比试比试。”

既然师傅发话了，就按师傅的意思办吧。

延信是惠生的师兄。两人一交手，便看出延信的剑术明显不如惠生。正当两人舞成一团的时候，忽然，延信重心失衡一个趔趄，眼看着就要摔倒，如果此刻惠生出剑，必胜无疑，然而惠生忙收回剑，上前搀扶住了延信。

师傅点点头：“胜负已见分晓，比赛到此结束。”

来缘得意洋洋地说：“师傅，今天我可给您争光了。”言外之意，他是今天的胜者。

师傅摇摇头，微微一笑说：“大家都看到了，今天的胜者是惠生，他不愧是‘剑王’。”

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大惑不解。来缘忍不住说道：“师傅，这是为什么啊？”

师傅没有接来缘的话茬，缓缓说道：“剑道的精髓，注重修身，忽略输赢。更加注重精神层面的东西，强身健体仅仅是其中的一部分。即使比赛剑术，也要求选手宠辱不惊，如果胜了，不能得意忘形，欢呼雀跃；输了，不能垂头丧气，一蹶不振。在比赛中，让对手受伤，伤者自然耻辱，而让对手受伤不管是否有意同样也不光彩……”

众弟子心悦诚服。来缘红着脸，深深埋下头：“师傅，弟子知错了。”

原载《精短小说》2011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