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能得罪的人

临近年关，你忙得马不停蹄，连睡觉做个梦的时间都没有。有一次，你一边打电话一边去厕所方便。你挂断电话没来得及方便，又接到一个电话，便忙提起裤子往外走。等到你处理罢电话里说的事情，一阵内急，才想起刚才自己去厕所根本就没解决肚子里的问题……你不是一般人，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能不忙吗？

上级主管部门，一年来没少给你办事，审批啊，签字啊，盖章啊，等等。平时不烧香，现在年关到了，不说去给人家送礼，起码请人家吃顿便饭，顺便给人家拜个早年吧？如果得罪了他们，怕是再找他们办事没那么顺畅了，即便一个小小的不是问题的问题，随便一个理由让你从春跑到冬也不是没有可能，让你从一楼到顶楼来回折腾个百八十趟算是小儿科。

单位里的员工，一年来没少给你出谋划策，出力流汗，才有了公司里不俗的业绩，公司才出现了蒸蒸日上的局面。眼下他们马上要回家过年了，不开个表彰大会，不给他们办点福利能说得过去？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自己纵有三头六臂，没有下属的鼎力相助，没有全员的齐心协力，公司有可能一团糟糕，一塌糊涂，自己依然一事无成。

同行业的老板，在一个锅里喝稀稠，平时各忙各的，如今工地上都停下来了，在一起喝个小酒，交换一下信息，难道不应该吗？如果把关系搞僵了，弄复杂了，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当面喊大哥，背后掏家伙，最终结局怕是两败俱伤，对谁都没有好处。

同学朋友，天南地北的都有，虽说平时没少电话联系，但难得见上一面，年关都回来了，不在一起喝喝茶叙叙旧，更说不过去。常言说，人生难得一知己。同学朋友的情谊也绝不亚于知己。你知道，人这一辈子图的什么？可不仅仅是金钱啊。

妻子儿女，一年四季跟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很少，顾不上辅导儿女的作业，没时间陪妻子上街，春节长假就更应该抽出时间陪陪他们了。记得有一次，那天下午你开会回来得早一点，妻子让你去学校接女儿。你在学校门口等啊等，等到天完全黑下来，高低年级的学生都走完，门卫把大门都落锁了，也没接到女儿，却接到了妻子的电话，妻子说女儿回家了，问你在哪里。你说你在学校门口……弄了半天你才明白，女儿已经上初中了，你还在小学门口傻等。

……

等到一切应酬罢，已是腊月三十晚上了。你忽然想起了远在乡下的娘。爹去世得早，是娘一把屎一把泪把你养大的，农闲时节，娘上山砍柴卖柴，进城捡破烂，把你从小学供到大学毕业。你结婚时，娘拿出了5000元钱，你买房时，娘又拿出了8000元钱。你知道，那是娘辛辛苦苦、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养老钱……想到这里，你忙拨通娘的电话，给娘道歉，给娘解释，说自己实在忙，方方面面的关系都得打点处理……

你只听娘在电话那头说，儿啊，没事，娘知道，你在外干事创业不容易，谁也不能得罪，但有一个人可以得罪，那就是娘……不论到啥时候，娘永远是你的娘！

娘说得乐呵呵的，你心头却像塞了团棉花，堵得慌。

原载《天池》2010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