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明不仁江英抱恨去 哭问天兄弟成路人5

2018-04-15 作者: 杏园秋雨
第九十六章 明不仁江英抱恨去 哭问天兄弟成路人5

办完这些,已过了接若蓉的时间了,杏雨怕若蓉等急了要哭鼻子,便赶紧骑了摩托先向幼儿园奔去。Www.Pinwenba.Com 吧接了蓉蓉,他还得去医院呢!这么长时间,妈妈江英的情况怎样,杏雨很不放心。

其实,在医院守护妈妈的杏云和晓雪同样不放心,或者说很是不安,因为她们不知道杏雨回去究竟与明仁谈得如何。特别是杏云,她在杏雨走后即给丈夫打了电话,让他先去给明仁做做工作,以防杏雨与明仁万一谈不拢,也像晓雪一样地吵起来。不料刚才丈夫有了回电,说明仁态度很不好,他是很沮丧很气愤地离开明仁家的,同时说他并未碰见杏雨去找明仁。所以此时的杏云更为焦虑。

这会,江英则又在念叨杏雨,她问杏雨去了哪里已问了三四遍了。因为杏雨走时只说出去有一下事,并没有讲他是要回家,自然更不会讲他要去见明仁的,所以江英好长时间不见杏雨的身影便唠叨起来。晓雪只好哄着她,说杏雨去蓉蓉学校参加一个活动,估计要晚一点跟蓉蓉一起过来。正说着,杏雨果与蓉蓉一块儿来了。这下江英才信了,她拉过杏雨和蓉蓉,望着他们爷孙俩,泪水很快顺着眼角流了出来,在她的心里特别特别地疼着杏雨和小若蓉,尤其是这时。杏雨疼着母亲江英,时刻挂念着她;可母亲江英又何尝不时刻挂念,时刻疼着她的儿子杏雨啊!正所谓:暗中时滴思亲泪,只恐思儿泪更多。

杏雨到医院后在妈妈的病床前无疑是不便讲他回去找明仁的事的,杏云和晓雪也都心知肚明,所以她们和杏雨一道先忙着给江英擦洗身子,给她调配汤水,等一切都安顿好了才在外面的廊厅里交谈了起来。谈完了明仁的事,他们最后都表示,生前不把父母敬,死后枉去哭魂灵,无论明仁来不来,都要把妈妈服侍好,在妈妈面前尽量不去提不愉快的事,尽量对她做到百依百顺,领她开心;同时对他明仁只要做到仁至义尽,一切也就随他去了,做人要个名,做牛为条绳,他如撞倒南墙不回头,一路走到黑,留下骂名,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三人就这样统一了思想,而又不由地都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才一起走回了病房。

103、魏明仁果真是那种撞倒南墙不回头,一路走到黑的人。他到底还是没有来。李杏雨的那封泣血之书并没有能唤醒他那颗冷漠的心。他从他理解的角度认为杏雨这是以“教师爷”的姿态在教育他,在将他当伢儿看,当学生看。因此他非但一句也听不进杏雨的“劝言”,反而对杏雨夫妇更加怨恨,并将他的这种怨恨在他的牌友们中间公开发泄了出来。这样,他与杏雨的矛盾也就变得不可调和了;李杏雨对他的最后一线希望自然也就基本上破灭了。

靠兄靠妹,不如靠自己的手掌手背。杏雨夫妇在医院服侍江英老人,原本还指望着明仁夫妇或他们的孩子到医院来帮换换手,可这种指望从一开始其实就注定是要落空的。现在他们守护在妈妈的病床边已快两个月了,幸运的是他们为妈妈端便接尿,翻身揉背,洗脸换衣,喂汤喊医,虽很累很累,心力交瘁,但并未倒下,因为服侍照料妈妈,妈妈就是他们的精神支柱;因为即使没指望上明仁,也还有弓腰走路的杏云姐姐的坚定支持,还有西江表弟及卓亚和她的表妹等亲朋好友的关心鼓励,这样的支持、关心与鼓励就是他们的精神力量。他们要医生想方设法,不惜一切代价救治他们的妈妈,只要能延长妈妈的生命,他们就是砸锅卖铁,累倒累垮也心甘情愿。

然而,江英老人已经是生命垂危,难以挽救的了。她的病出现了反复,各种器官差不多都亮起了红灯;医生私下告诉杏雨,应该早作准备,老人活着的时间可能不会超过半个月的。江英这段日子虽不太讲话,但她的大脑始终是清醒的,她完全意识到了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她估摸着已到了念四夜,就要数着过年了。她想,子澍小两口和重孙子,还有子沐眼看着就要回来,不能因我的病让伢儿们都过不好年,过不成年;私家就要闭眼了,就是死也不能死在医院,不能再耽误杏雨和晓雪,他们累死累活地照料我到现在,也该让他们喘口气了,更不能耽误了子澍两口子和子沐,再给他们添麻烦,他们难得回来,连个年都过不好,那咋丫成呀!这么地想着,江英便再也不肯治疗了;她坚决要回去,说再不回去,肯定就要死在医院的。她哭着恳请儿子不要让她做“野鬼”,一定要让她乘着还有一口气赶快回家。

杏雨没有办法,征得医生同意,备好了必要的药物,满足了妈妈的要求。腊月二十六上午十点钟左右,医院派救护车将江英送回了家。随行的一位女医生照护着江英在家里的病床上躺下后,又给她安好了氧气瓶,备好了吸氧插,然后跟村卫生室的医生交代了有关应急方案,留下了电话号码,这才离去回院。临走时又说,她会主动随访的。杏雨对这位极富责任心的医生由衷敬佩,充满了感激。相送时他含泪挥手,又深深地鞠了一躬,以诚表他的谢意与致意。

医院送江英回家的救护车经村棋牌室拐向去杏雨家的路上时,明仁那会正在路旁的一家小超市门前与人下棋,他的四周围着几个看棋局的人。救护车从他们身边驶过,将他们吓了一跳。忽见救护车在杏雨家门口的路上停下,又见医护人员和赶来的庄邻帮着从车上抬下一位老人,于是看棋局的一下子明白过来。他们忙跟明仁讲,说是他妈被医院用救护车送回来了,叫他快去看看。然而麻木不仁的明仁听了竟是一言不发,他看着闻讯向杏雨家涌去的庄邻,慢慢地放下他手中的棋,起身端起茶杯,上了另一条路,独自走了。

看着他渐走渐远,看棋局的人无不茫然、不解以至实在看不下去,于是便边摇头叹息,边议论着走向杏雨家。

“想不通,想不通哦!江英老人的善良、厚道、仁慈,哪个不知,谁人不晓啊!魏明仁不是他妈妈,不是老支书李成儒,他哪有今天啊!人不能不讲良心啊!”

“按理,他魏明仁是个精明人,他当过村干部,是个说事打鸽(处理事情)的人,咋丫连个半**子(普通得不太明事理的人)都不如,私家妈妈从医院用救护车送了回来,竟连去看都不看一下,这还像话吗?这确实叫人想不通,不要说不曾听到过他叫兄弟有矛盾,就是有矛盾,也要以私家妈妈的事为大啊!像他这样的人应该拎得清,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糊涂。真是怪事,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听说兄弟两个最近确有了些矛盾。江英老人有病在医院,明仁夫妇一个在家打麻将,一个去看戏听唱,恰被李先生的女人撞见了,大概说了几句说重了;后来明仁在外面讲李先生又写了什么信‘教育’他,究竟什么回事也不太清楚。”

“说得好,教育得对,不然都像魏明仁这样,庄风还不让他给带坏了!”

他们就这样边谈边议地去了杏雨家。自此,一时间江英老人的病,明仁的不仁,杏雨夫妇的孝顺即成了大家谈论的话题,成为庄邻们关注的焦点。

这天的傍晚时分,子沐从南京回来了,果如江英老人心里所料,学校一放假,子沐便先把班值了,值完班她便立即赶了回来。子沐回家,一见奶奶瘦骨嶙峋地躺在床上,鼻上插着氧气管,不由悲从中来,伏在奶奶的枕旁失声痛哭起来。

江英只是有气无力地喊着“乖乖”,同时伸出那枯瘦的手想抚摸子沐不让她哭。子沐忙把老人的手轻轻放进被里,然后又将她额上的一缕白发捋了捋。懂事的若蓉则噙着泪,站在一旁一会儿叫着“太太”,一会儿又叫着“妈妈”。

江英已不怎么进食了,几乎全靠挂蛋白维持着生命。死神正步步逼近着她。杏雨和晓雪还有子沐在她的床前轮流守护着,一步也不离开。杏云在子沐回来后就回井坔去了,是杏雨让她回去的。他说姐夫一人忙里忙外的挺不容易,快过年了,事儿多,多个人多个帮衬,反正这边沐儿回来了,也就好办多了。江英也这么说,也要她回去,杏云这才回了她井坔的家。只是杏云回去时,心中实在是不忍,她怕妈妈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就突然地走了,怕再也见不到妈妈,所以她是一步三回哭着离开的。她跟江英讲,说她正月初二一早就会回来。她又暗暗叮嘱杏雨,要杏雨一发现妈妈的病有了不对劲的情况就立即打电话给她。

杏云想到妈妈的苦,想到哥哥的无情,想到杏雨的累,想到自己又是这样的无能为力,她的心里就更是无比的难过。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给妈妈,也给弟弟一点精神的鼓舞与支撑。

腊月二十九一早,江英显得异常的烦躁,在床上反复地扭动着,杏雨忙问妈妈怎么了。江英只说她浑身像散了架,特别是胸口如百爪抓心样地难受。杏雨给她揉胸,她又说背部极不舒服。杏雨显得有点慌乱,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时晓雪赶来,她说可能是妈妈老这么躺着,加致有些话闷在肚里造成的。她说着便将外裤脱了,坐到江英的里侧,将江英抱躺在她的怀里,叫她有什么话就说出来,有苦就倒出来,不要老是憋屈着,如果是想明仁的话,她去向明仁赔礼道歉,向他磕头作揖也要把他请过来。江英听着,眼泪就流出来了。她说:

“雪儿呀,我就是躺在你身上舒服。好儿一个就足,好酒一杯就够。有罐子和你,我知足了。我没什么话要说,也没什么苦要倒。明仁他在我的心里已经死了,千万千万不要去找他,你叫没什么错的,不要失这个志气。你叫谁都不准去,就是我死了,也不要去;如果去了就不是我的儿子和儿媳。往后,更不要在我的耳边提他一个字。还有,任何时候都不要跟他吵,无论他怎么样,一句话也不要跟他多说,没必要,没必要啊!你叫都记住了吗?”

晓雪和立在一旁的杏雨泪水满面地点点头。

停了一会,江英又说:

“我是想澍儿了,他是年年三十夜回来,明天他就该回来了吧!我就要见到佤孙子、孙媳妇和重孙子了,沐儿和蓉蓉又都在家,我比罐子他爹爹和他大马庄妈妈都有福气。我还有什么不好死的呢?”

“妈妈,明天就三十夜了,快别说什么死呀活的;我跟杏雨说了,一定要让你活到一百岁,过了年,你就会很快好起来的。澍儿他不懂事,也不早点请个假回来,待他回来呀,我一定要好好说他一下。”晓雪在江英的耳边轻轻地说道。

“你说啥呀?我想澍儿,不是要他专门为我请假回来,伢儿大小也是单位的一个干部,事儿多,工作苦,难脱身啊!你叫要体谅儿子,他是个孝顺懂事的伢儿,是我的好孙子哟!所以呀,你叫谁也不许说他,夸他还来不及呢!”

江英就这么躺在晓雪的怀里说着,也许真的觉得舒服多了,也许是晚上没么睡好,她说了一会子话,将头靠在晓雪的臂弯上渐渐地入了睡。

第二天,大年三十除夕的中午,子澍果然开着车回到了家。他跟子沐一样,一到家就直奔奶奶的房间,苏卉抱着孩子跟在他的后面。他们站在奶奶的床前叫了奶奶,重孙子也叫了太太,一家人这会都齐聚到了一起。江英依然吸着氧,她显得很激动。子澍将江英最喜欢吃的肉松放在她的枕旁,他俯下身子,坐到江英床边,将头靠在奶奶的脸上,一任泪水无声地流着,半响都未说一句话。大家也都动容地沉默着,还是杏雨借喊子澍出来有事,才使一家人走出了这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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