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明不仁江英抱恨去 哭问天兄弟成路人1

2018-04-15 作者: 杏园秋雨
第九十二章 明不仁江英抱恨去 哭问天兄弟成路人1

江英挂了一个多星期的蛋白,又打了速尿剂,终于排了尿,水肿也减轻了些,便由重病监护室转到了靠近抢救室的一个普通病房。这个病房的隔壁住着一位特殊而又令人敬慕的病员。这位病员不是别人,正是全国道德模范,电影《生死诺言》中的主人公邵安的原型韶安。他因病长期住院,已靠鼻饲维持生命。他早没了老伴,一年到头都是儿媳与侄媳在病床前服侍着他。自江英住进与他相邻的病房后,杏雨和晓雪每天都能看到他的儿媳或侄媳为他清脏物,擦身子,给他配制鼻饲的营养浆汤,无微不至地精心照料着他;每天都能听到他的儿媳轻轻地为他歌唱,细声地为他读报,而由此明白这是在给他身体营养的同时,又给他以精神上的营养。如此感人的情景不由让杏雨夫妇看在眼里,听在耳里,深深地感动在心上,也感染在了他们的行动上。

韶安的事迹,杏雨在童年时就已经是耳熟能详了。这位抗美援朝时的战斗英雄就为了在战场上对战友的一句“不管谁死了,活着的人就到谁家当儿子,孝敬父母,养老送终”的生死之约,在相约的延令籍的战友真的倒在了战场上,他也就真的在战争结束后回山东老家跪别了自己的母亲,泣别了一直照顾着自己母亲的未婚妻,来到了延令,来做战友父母的儿子,并在原未婚妻理解和诚心诚意地作出牺牲给予支持的情况下,娶了战友的妹妹,而一辈子担当了孝敬战友父母,给战友父母养老送终的任务。正是在那英雄辈出的年代,像韶安这样的英雄模范的故事,令杏雨从小就受到了心灵的滋润,加致母亲江英和海英善良品质的熏陶及父亲成儒与张翠莲县长跟王通讯这样一批人为国为民舍生忘死的精神影响,因此才成长了杏雨,才使杏雨打小就有了一种英雄情结,也才使杏雨具有了强烈的道德责任感与一种忧患使命意识。

杏雨虽打小就很崇敬韶安,却从未见过他,不想妈妈这次住院竟见着了,而且他就住在妈妈病房的隔壁。所以杏雨每天来看妈妈,服侍妈妈,也都要到隔壁来看一下这位英雄韶安。虽然这位英雄已不能说话,杏雨也不能为他做什么,但杏雨站在他的病床前向他致意,为他祈祷时,心情依旧是崇敬的,是一种真诚的敬仰。

杏雨越是对英雄韶安敬仰无比,在他的心里也就越对自己的母亲深爱无限。因为在他的心里,母亲江英就跟爹爹成儒和张阿姨、王通讯及这位韶安老人一样,都是英雄。江英在战争年代曾两次救了后来才成为他丈夫的李成儒的命;面对凶恶的敌人的搜捕,她是那样地沉着、冷静、机智勇敢,没有一点点的惊慌与胆怯,且以极大的智慧骗走了敌人,掩护了成儒,这是多么地了不起,又是怎样的一位伟大的女性啊!江英的这一感人至深的故事,同样在杏雨很小的时候,就由李成儒给他讲过不知多少遍了,因而也就同样给了他心灵的滋润,并成了他永远的道德与精神的支柱,令他永远都对自己的母亲深爱和敬佩着。

更让杏雨想起来就常常心潮难平,热泪难禁的是母亲江英在那样的一个年代,曾艰难地领着儿子明仁守寡度日,然后为了明仁的未来,更为了好姐妹海英的深情托付,则以极大的勇气,顶住种种压力,毅然决然地从魏家来到了李家,嫁给了他父亲并最终生下了他杏雨。这在当时该是产生了怎样的震撼,又该是怎样地感天动地啊!或许这正是杏雨的责任心与使命感的最初源头。此时此刻,在医院见了英雄韶安后的杏雨又一次地联想起父亲在世时常挂在嘴边的这些关于他母亲的故事,不由更加深情挚爱着病中的母亲,更加为她老人家的病情而深深地担忧。

话说到这里,再一回味,这个时候杏雨想到与韶安一样伟大,一样可称为英雄的母亲及母亲的那些同样可歌可泣的故事,就不由地更为眷顾已重病在身的母亲和为母亲的病情而深深地担忧,这其实是人之常情,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理之中,江英的大儿子明仁也应该这样的。可偏偏不然,明仁却不是这样的。恰恰相反,在明仁的思想里,他的母亲是绝不应该改嫁的,而应该为他死去的父亲守节,直至驾鹤西去的那天,都应该在他魏家的门里。既然母亲改了嫁,那么他与母亲就没有什么关系了,也就更谈不上有为她养老送终的义务了。

不知为何,明仁的这一思想似乎是根深蒂固的。无论是他的母亲江英,或是他的大妈海英,继父成儒,还是他的妹妹杏云,弟弟杏雨,为他做出了多少付出,作出了多少牺牲,似乎都不曾对他的这一思想有过什么改变,产生过什么影响。千人百姓万脾气,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有时就大得这么地让你难以置信,这么地让你不可思议。正因为明仁有着这样的思想,同时他又和他的妻子钱四香一样特别看重钱,都是那种腰里挂算盘——光为自己打算的人,所以他才不顾情义,忘却养育之恩,带着妻子和孩子回到了他的魏家,从此对杏雨家的事基本是不闻不问,并且对苦心栽培了他的大妈海英与继父成儒的病与死都是那样的无动于衷,那样的冷漠,甚而至于对这次他自己的亲生母亲江英的病竟也是这样。

江英住院的第三天,明仁与妻子钱四香和儿子善沙一起同到医院看了,但连庄邻都不如,竟然哪怕是一盒牛奶,一片面包,一个水果,一粒糖果都没带,更谈不上丢个一文半钞了。当时江英挂蛋白,这种药物是由院外专人特送过来的,必须当场给现金人家,一次挂两支要给一千多元钱,杏雨从袋里掏出钱一数,还差一百多元,就向晓雪拿,这让一旁看着的明仁他们自然就很不自在了。善沙袋里的钱是不少的,这几年做泥浆泵生意已赚了几百万下来了;他见奶奶治病单挂蛋白每天就要上千元,便有点过意不去,想掏点钱出来,不料却被他妈妈以严厉的眼神制止了。他怕他的妈妈钱四香。明仁则在心里认为,这都是你杏雨自找的,我明仁给你讲了大实话你不听,九十多岁的人了,得了病,还有什么好治的?还有必要送到城里的大医院来吗?这不是拿钱往水里撂吗?在农村这样高龄的人死了,是顺死,是福气,是拿白事当红事办的,哭呀伤心的真都没什么必要呢!现在你杏雨花钱也好,挨杲也好,可不关我的事。我叫反正也不在这里,省得看在眼里烦在心,不自不在的。他魏明仁既然这么地想了,因而就不肯再在这里多呆了,自然也就不想再来了。

可江英老人,杏雨夫妇并不知道明仁的内心是这么想的,是在打这样的算盘。他们是绝不会相信到了这样的一个时候,这样的一个情况下,他明仁竟会丢下住院的亲生母亲撒手不管,竟然会从此来看都不看一下。他们仍然在等着并指望着他和钱四香的到来,指望着他俩的安慰、帮衬,哪怕是说说话,换换手,壮壮胆也行。尤其是晓雪,她很是指望,因为她实在是太累了,因为她非常非常疼爱和悲怜着一下子竟病成了这样的善良、勤劳、辛苦、劳累了一生的婆妈妈,同时也非常非常地疼爱忍着心伤、不顾体病既要为母亲,又要为子沐的孩子若蓉而奔走操劳的杏雨,生怕着他会因此而再度倒下。她是多么多么地希望此时此刻明仁这个大哥或是善沙这个侄儿能为杏雨来分担一点忧愁,能在这艰难的时刻帮杏雨一把,拉杏雨一把啊!

然而,江英住院距那天明仁来后又过去一个多星期,已十余天了,晓雪仍没见着明仁夫妇或是他们的孩子再来,便不免心生疑虑,江英老人也已念叨了几回。这会儿,老人家虽说经过治疗消了些水肿,但胸腔仍积着很多的水,压迫着呼息,喘得厉害,吃饭很少,几乎到了不想吃任何东西的程度,如再不开胸做排水手术,生命便十分危险了。然而要给江英这样高龄的人动那样大的手术,风险极大,成功率极小,谁也没有把握做,谁也不敢做。杏雨焦虑万分,一时慌了神,竟从来都没像现在这么样地显得没了主张起来。

过去为海英妈妈的病是为钱犯愁,连购药的钱都是靠晓雪编芦席卖挣的,现在钱不用太担心,前两天子澍和子沐不放心,回来给奶奶探病,特地丢了两万元给杏雨,叮嘱爹爹要不惜一切代价救治奶奶,可现在不是花怎样的代价的问题,而是想不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来救治啊!为此,杏雨能不焦虑,能不发慌吗?他太想跟哥哥明仁商量这事了,太需要哥哥帮拿个主意或者给予他精神上的支持了,因为他此时急得简直要崩溃了。

他不能失去妈妈,他决不能让妈妈失去!在困难的时候,在心伤的时候,妈妈给了多少安慰和支持啊!现在为了救妈妈,他又是多么多么地希望明仁哥哥也像妈妈一样给他以亲情的安慰与支持啊!可这位哥哥这么多天竟然就没来医院,竟然连打了几次电话他接都不接一下。这,这究竟是为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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