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负使命杏雨成大婚 鱼报兆晓雪生龙凤(3)

2018-04-15 作者: 杏园秋雨
第四十章负使命杏雨成大婚 鱼报兆晓雪生龙凤(3)

且说相亲这天,季晓雪果真是由嫂子陪着来的。也不知谁走漏了消息,她们来后不久,成儒家屋里屋外即挤满了来凑热闹的人。大家都为杏雨这回不曾拒绝,想来看看这姑娘到底长的啥模样。

季晓雪姑嫂俩虽被这“热闹”弄得有点发窘,但她们毕竟不是一般人家的人,很快也就都坦然相对了。只听得那嫂子说道:

“你们好好看吧!我这妹子呀,跟你们一样,有鼻子有眼的;人嘛,大大兮(一般化),不算漂亮,也不丑怪,是个上得了灶,下得了地,不会吓跑观众的人!”

大家被说得都笑了起来,反而不好意思再挤到晓雪姑娘跟前去了。

这次相亲,晓雪姑娘对杏雨自然很是满意,她嫂子也是十分地称赞。杏雨家呢,不仅三位老人和特地回来帮“拿眼”的杏云都齐声称好,说是这姑娘看一眼就知道肯定能治家过日子,肯定是个干活的好手,而且明仁夫妇也少有的参与了意见,认为这门亲再不答应下来,就真的错到底了。家族门房大俺妈和她的开心伴当“骚骚嫂嫂”则发表了带有她们特点的“高论”,都说这姑娘高个子,圆屁股,将来一定能生胖小伙;宽福额,肥奶袋,将来一定能生双胞胎。尽管众人都一致道好,可杏雨却没有这“眼缘”,没有像见到诗雪和湘雪时的那种“触电”般的感觉。在大家的一片叫好声中,他颇有点麻木,一时竟不知如何表态,而沉默不语。

不知为什么,明仁这回对杏雨的婚事却十分关心。过了几天,他来杏雨家查问情况,听说杏雨还未表态,很是生气,便大声斥责道:

“你口口声声要为这个家,为父母考虑,为什么在婚姻问题上一变再变,一拖再拖?现在人家是局长的妹妹,难道还配不上你?俗话说,你嫌豆腐烂,人家等着煮中饭。这个亲如你不做,就别认我这个哥哥了!”

“明仁,你别生气,我也不为难他。”成儒过来,竟然没有发火,他一边劝着明仁,一边对杏雨说,“想想那晚上说的话吧,何况这姑娘也确实适合我家。不管怎样,你总得把个话人家呀!”

“爹,哥,你们都别说了,我同意就是了。我只是心里有点纠结。”杏雨面无表情地最终表了态。

王通讯得知杏雨已明确表态与季晓雪处对象了,自是十分高兴。他在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并准备着待一切水落石出后,再通过季晓雪的姐姐,由他们联名向上级做汇报,就是告到京城去,也要将颠倒的乾坤再颠倒过来。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然而世事沧桑,许多事情的出现,不幸的或幸运的,灾难的或喜庆的,来得都是那么的突然,让你猝不及防,让你不可想象,但又一切都在自然规律之中。

谁也不曾想到,就在王通讯他们做着下一步准备的时候,继周总理逝世后,朱总司令又逝世了;紧接着又发生了唐山大地震,并且几乎震到和震动了全国,让延令县人和大多数地区的人一样都住进了防震棚;随后不久,新中国的缔造者,人民的领袖**也与世长辞了。这么些个巨大事件接二连三的相继发生,不仅震惊了整个中国,也震惊了整个世界。全中国的人民都在为党和国家的前途与命运深深地担忧着。成儒和王通讯这些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老同志更是悲痛万分,相拥而哭。也许是悲伤过度,也许是受到的刺激太大,也许是焦虑太深,王通讯竟突患心肌梗塞,不治而故了。

王通讯为杏雨的婚事亲自做了一回红娘,眼看着就能喝上杏雨的喜酒,也能看得见将要“缚凶慰英”的战斗胜利的曙光了,可是就在这一刻,他却突然地倒下了,来不及交代任何事情,甚至来不及跟任何人说上一句话,就匆匆地走了。他和翠莲县长虽死因有所不同,但肩负的使命是一样的。他们本应出师可捷,却都身先死了,这怎能不“常使英雄泪满襟”呢?好多日子,成儒和他一家人都不能相信王通讯已故的事实,都在追思怀念着他。他们好难过,好难过!

特别是杏雨,他不仅对此久久不能释怀,同时还深情地牵挂着王通讯的外甥女湘雪。因为在与王通讯作最后告别时,杏雨没见着湘雪,后来才得知王通讯去世时,湘雪的奶奶也危在旦夕,以至于她未能来送她舅舅一程,而留下了永久的遗憾。湘雪让她妈妈转告杏雨,叫杏雨不要再给她写信,好好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并说三雪归于一晓,预祝贵子来到。杏雨只能无言,他能说什么呢?他唯有将对她的那份爱,那份牵挂永远珍藏在自己的心里。

恰在这时,江英在防震棚里也生了病,而且病得不轻。这可把成儒和杏雨吓坏了,海英更是急得不行,竟然泪流不止,生怕有个三长两短。好在庄上的“赤脚医生”是已故名郎中的弟子,颇有点医术,与杏雨又是忘年交朋友,所以一喊就到,而且诊断准确。他通过望舌、搭脉,又拿听筒听了听,断定江英患的是结石性急性胆囊炎,必须先配西药挂水消炎,待有所好转后,再用中药排石调理。他要杏雨一家人放心,说是用药一周后会见效的。可没想到有一种地塞米松的药,虽很普通,此时却很紧缺,杏雨跑了好多药房,竟没有买到。眼见得江英胆又痛得厉害,脸色蜡黄,不思饮食,这不由得让杏雨焦虑万分。成儒让明仁想想办法,可明仁说他确实没法可想。成儒又叫钱四香来帮照应江英,钱四香却半推脱半跟杏雨开起了玩笑,说是何不把弟新娘子接来,让妈妈又高兴又得到照应,也省得她来挨杲(吃苦)。面对着这么一个不治正事专讲“疯话”的嫂子,杏雨真是哭笑不得,更加如热窝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不过这一回,倒还真让钱四香说着了。那未过门的媳妇季晓雪不知从哪里听到了杏雨妈妈有病的消息,竟然破了一下旧风俗、旧习惯,不请自到,只身一人来了杏雨家,说是要帮照应杏雨的妈妈,服侍老人,好让杏雨安心工作。这真是绝没想到的事。这让三位老人喜出望外,也让钱四香笑痛了肚子,却让杏雨手足无措,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不管怎么说,季晓雪的到来,确确实实帮了杏雨家的大忙,更给了杏雨许多方便。她让她哥迅速搞到了地塞米松药水,使江英有了救;她更熬药煎汤,精心服侍江英,让江英的身体逐渐恢复到了以前。在小小的地震棚里,她和杏雨一家人吃在一起,和杏雨的两个妈妈挤宿在一起,不避嫌,不忌讳,大大方方,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她给江英擦洗身子,换洗衣服,把海英和成儒换下的衣服也一并洗了。杏雨的衣服就更不用说了,每天都整叠得让人舒心,就连他的鞋也都给擦得干干净净的放在一边。所有这些,晓雪做得是那样地认真,那样地仔细,那样地自然。这一切都让三位老人看在眼里,感动在心上,欢喜在眉脸。这一切也终于令杏雨触动了感情,并在心里掀起了波澜。

国家度过了危难,人民熬过了艰难。一九七六年真正是国家与人民命运与共的一年。在这年中秋过后,当打银杏的歌儿再次在延令县唱响的时候,全国各地也都已成了欢腾的海洋,到处锣鼓声声,鞭炮齐鸣,人们终于迎来了喜庆的时刻。

这时刻,成儒父子俩忽然又得到了一个令他们意想不到而惊讶感慨的消息:孔斯聪患肝癌死了,是死在上海的。孔斯聪死了,只是死得太便利他了。对他的死,成儒父子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愤恨,或者是遗憾。他们只觉得肩上的担子似乎更重了。他们坚信:孔斯聪虽然死了,但历史一定会还其本来面目的。

这时刻,地震的临震警报已解除,人们得到上级指示,可以撤出防震棚,回家居住了。

这时刻,成儒家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一九七七年元旦,李家娶媳妇,李杏雨与季晓雪结婚!

李家给杏雨他们选择元旦结婚,季晓雪家也表示同意。在这新方式的“择吉”上,两家观点一致,真的算得上是“革命之家”的“开明”,而开了一回革命的新风尚的。

为了迎接“好日子”的到来,杏雨家忙得不亦乐乎。海英的房搬到了前面,江英他们则从西房挪到了东房,整个西房给腾出来做了杏雨的新房。杏雨新婚要睡的大圆门花床,好在一年前“二英”请木匠做预备了,床上的画板也早让雕匠给雕刻好了,而且都已上了深红的油漆,现在只要再请木匠来安装一下就成了。也就几日,婚房便已布置一新,真个是乡里的老土话——新娘子房,亮堂堂了。

转眼“好日子”到了。虽说双方预先都讲好,这回一对新人的婚事要尽量新事新办,要以节俭为原则,但亲朋好友加上左邻右舍,还有杏雨学校的一些领导、同事,算起来也有十几桌呢。一些规矩,女方都破了,比如发嫁妆男方得给的什么“紫铜钱”、“开箱钱”、“马桶盖子钱”等,这些晓雪家都不要了。倒是有些方面,杏雨的两个妈妈则还是留意了些,还是想图个吉利,像派人到女方去拿嫁妆,就注意派的是同一姓的人去的,以图个“一心(姓)一意”。

在鞭炮声中,杏雨就像当年小周娶他姐姐杏云一样,也是用钢丝车接亲,将季晓雪迎回家门的。只不过此景此情,触发的不是让他想起姐姐那会儿出嫁的事,而是让他想起了湘雪,想起他用姐夫的车驮着湘雪来到了元坔,来到了他家的那温馨一幕。往事如昨,一切如在眼前,却又物是人非,全不是那样的境况了。这万千感慨,又有谁知?谁又能知?唯有这会飘雪花,心田泪千行。

洞房花烛夜,杏雨坐在床前,透过摇曳的烛光,望着窗户上贴的红双喜字,仍然有点若有所思。晓雪倒上一杯茶,轻轻地放在杏雨的面前,随后又拿出一盘《天仙配》的磁带;这是她嫂子不知从哪弄来给她的,她把它安在了陪嫁来的收录机里,调试好,房间里便飘起了软软的黄梅戏的动听歌声。这会《天仙配》的电影还没全面解禁,但有的地方已冲破了禁区,已重新唱起了这黄梅戏曲。此时此刻,这久违的歌曲在这对新人的洞房里悠悠地飘起,甜蜜的气氛便骤然降临,而令这洞房立即有了浓浓的情调。“树上的鸟儿成双对……你耕田来我织布……”深情的歌词让一对新人倍受感染,爱意开始弥漫于整个房间。

晓雪断断续续经过几个月与杏雨的相处,对杏雨的个人事情也已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但他更了解了杏雨的为人,认为他是个极富责任心的男人,也正是她可相托终身的一个男人。所以她很爱杏雨,也很体谅他。在这新婚之夜,她以女人特有的敏感发现杏雨似有所思,便知道了是为什么。因此为了调节气氛,她特选放了这段戏曲。终于甜蜜和温馨渐渐回到了他俩的中间。杏雨也意识到了那样对晓雪是不公平的。他已深深懂得:我必须,也应该将自己的爱献给面前这个注定要伴随我终生的人;我有责任让她幸福。

暖暖的被窝里,她搂着他,要他给她讲一个故事。他拥着她,便给她讲了王安石“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的故事;同时告诉她,这就是“红双喜”的来历,只是他这个意义上的双喜,只有让他们的孩子来实现了。此时一对年轻人真的沉浸在了无比的幸福之中,但杏雨仍然没有忘记他这个意义上的曾经的梦的破灭。他的伤痕在这幸福的时刻仍有点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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