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沉沦（六）

方芳坐在车上，让司机开车回市内，去市政府。已经是中午，经过汇丰公司路口时，方芳想起自己和晏子初好些日子没见面了，心中不由得多了分惦念，正巧晏子初的短信发过来，问她忙什么呢？方芳刚想回，杨中打来电话，说月底要开招标会，最近几天，总看见佟正兴往民政局跑。

乡人大改选，佟正兴被选为副乡长兼金家庄村支部书记，分管会宁乡工业和水利建设。方芳对于他的提名，有些失望，鲁市长特别关照会宁乡书记，一定做好人大代表的工作，投赞成票选佟正兴为副乡长。选举后，方芳虽然不太喜欢佟正兴的入职，但出于工作，还是表现得非常热情。村主任却由他大女婿陈发担任。据说村主任选举，别人根本没有机会。

方芳一直很诧异舅舅为什么这样青睐佟正兴，按说舅舅也算一个深受大家尊重的干部，在基层安心工作二十年，任劳任怨，对农村的发展有许多见解和规划，以至于顺通区农村发展的规划，基本上都是按他的思路进行。舅舅一向嫉恶如仇，无论在什么位置，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收过礼，办事公道，特别注意和基层搞好关系，对干部队伍建设要求苛刻，无论是谁，都不许有违法乱纪的情况发生。

只是这个佟正兴，许多人对他评价不高，认为他就是一个地头蛇，却不想舅舅这么看重他。方芳很奇怪，心中的问号越来越大。

晏子初没等到方芳的回信，却等来了小丁的说话声。不拉货已经有段日子，晏子初的经济压力逐渐大了起来，算算日子，今天已经是十九日，二十一日是房贷的还款日期。上个月的工资早已经给了木子，木子给格格交了学费，所剩无几。而姐夫的运费，公司早已经给了承兑汇票，那里面有晏子初五千元钱，到期日却在今年十二月份，姐夫舍不得贴现费，就耐心地等着到期。

晏子初开始时想和公司借工资，但和姜阳已经非常生疏，也不愿张那个嘴，本意想和小姜私下借款，鄂欣欣总在身边，晏子初也怕害了小姜，一时办法全无，晏子初感觉脑袋都大了。怎么办？晏子初在会议室里，团团打转。

小丁到财务来，问谁去市里办事？姜阳一直要求节省费用，出门尽量一起去，林枫要出门去社保，就来问财务。晏子初眼睛一亮，自己当初办贷款时，有张信用卡，不行先提现，把贷款还上再说吧。

打定主意后，晏子初就说他出去。三人上了车，就奔市内而来。林枫问晏子初忙什么事？需要多久，晏子初说很快，林枫笑着说：“晚点回来呗！”原来她正在减肥，每天按摩一个小时左右。晏子初答应了，就让小丁先把林枫送到社保，然后就和小丁去了银行。

自动提款机刷刷作响，晏子初无奈地看着，思虑着将来如何归还，不多时，钱提了出来，自己又赶紧换了一张贷款卡，把钱重新存了进去。远处一个保安在门口看着他，等他结束后，过来笑道：“你可以办转账啊！”晏子初一愣，继而失笑道：“我给忘了！”

市政府位于城市的东面，建设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十九层的高楼，远远望去，犹如一座丰碑。曾经有好事者编了一个顺口溜，“远看一座碑，近看是乌龟。一群王八蛋，里面瞎指挥。”九十年代，是顺宁市经济发展最为低谷的时期，国有企业关停并转，下岗职工日趋增多，当国家总理来顺宁考察，市政府和市委完全脱离了顺宁的实际情况，夸夸奇谈顺宁如何发展得好，总理已经考察了好几个城市，被他们的 经济问题搞得眉毛紧锁，听了顺宁市委书记和市长报喜不报忧的工作汇报后，心情略微好了许多，但还是问顺宁有什么困难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像别的市实话实说，而是拍着胸脯讲没有问题，总理不太相信，又一次问他们，他们还是如此回答，总理信了，就没有指示国务院相关部门给这座城市扶植指标。

总理走后，市委书记和市长的汇报工作被人传了出来，市民愤怒了，加之生活越发困难，许多人到市政府市委进行围堵，事情闹得越来越大，省里对顺宁市进行了调整，市委书记退休，留下了顺宁市发展史上最不受欢迎的市委书记称呼，无论官方还是民间，对他执政期间的工作业绩最为不满。市长则被调动到省里某个学校工作，后来，市长因贪污问题被判了十四年徒刑。

顺宁十几年间换了三任市长和市委书记，最近的一届，倒得到了民间的认可，踏实的工作作风，亲民的工作态度，日新月异的城市变化，不断好转的经济形势，让市民们看到了一些希望。

方芳进了市政府大楼，静悄悄的，坐上电梯，直接到了鲁市长所在的楼层。方芳清晰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不多时，已经到了鲁市长虚掩的办公室门口，鲁市长在里面说：“进来吧，方芳！”

鲁市长的办公室简洁明亮，落地窗可以看到沙河，几株高大的绿色植物旁，是鲁市长枣红色的办公桌，背后是全景顺宁地图，鲁市长坐在那里，一排沙发围成半圆形，簇拥着办公桌，一位穿戴入时的中年女人，白皙的脸色一看就保养得非常好，丹凤眼给人一种泼辣的感觉，微笑着坐在那里，把玩着手机。

“方芳，这位是从省里调到顺宁市土地管理局的乔局长，乔局长，她是我的外甥女方芳，现任顺通区会宁乡乡长！”乔局长站起身来，笑着和方芳握手，说：“她就是你常说的方芳啊，长得这么大了，真漂亮！”不住的称赞，鲁市长笑了笑，说：“我们都五十的人了，孩子能不长大吗？”方芳一听舅舅这么讲，不由得惊讶地看一眼乔局长，这位乔局长根本看不出有五十岁，身材苗条，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乔局长哈哈一笑，说：“老鲁，就你服老，我可一点都不老！”拉着方芳道：“瞧这孩子才真是年轻漂亮，叫我老姨吧！”

三人落座，乔局长笑道：“老鲁，我们言归正传，省里非常重视顺宁的经济发展，一直关注几个大的招商项目落实进度，之所以把我调到顺宁来做这个土地局局长，也是为了步伐大一点，积极扶持房地产商在顺宁的开发建设。”鲁市长点点头，说：“这些我都知道，我一定会配合你工作的。”乔局长责怪地看他一眼，对方芳道：“瞧你舅舅，官比我大，还说配合我工作，是在你的领导下，做好工作！”

鲁市长笑了，方芳很少看到舅舅笑，但今天舅舅却一直面带笑容，乔局长也是顾盼生辉，两人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已经到下午一点多，方芳不知舅舅找自己什么事，门卫却打来电话，说有人要见鲁市长。鲁市长一问是什么人，门卫说是原设备厂动迁户，以前在顺通区打过交道。鲁市长想了一会，乔局长一脸不屑道：“你一个市长，管那么多干嘛，让办公室人接待一下，有什么问题再向你汇报！”继而拉住方芳道：“忘了告诉你，我是陈乔松的老姨，今天就是想看看你，乔松给你带来不少东西，你一会去我办公室取吧！”

至从上次去顺通区政府见到鲁市长后，于松就安心在家里等着消息，果然不久以后，顺通区派来两个工作人员，到这里来调查，同行的还有开发商的工作人员。于松把情况详细说了一下，工作人员认真记录，然后说回去向领导汇报。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月，于松一直盼望能有消息，从年前等到春节后，音信皆无，于松总是安慰自己要过年，大家都忙。最近听说鲁区长升职到鲁市长，于松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鲁市长非常忙，但一定会解决这里的问题。那些设备厂的弟兄们也被他乐观的情绪所感染，见面时都很欢快。

于鹏已经大二，虽然出身贫寒，但功课扎实，同时出任学生会的副主席，文体方面特别优秀，本人又阳光帅气，不少女孩子已经对他青睐有加，但于鹏时刻提醒自己，自己来自小城市，家境贫寒，和这些大城市的女同学是不可能的。但还是有一位同省的女生祝楠楠喜欢上了他，祝楠楠长得文文静静，功课优秀，特别是一口纯正的英语，使得外教都自愧不如。祝楠楠做事非常低调，平时也看不出背景来，每到周末，总会有一辆黑色轿车来接祝楠楠离开学校，据说挂着省里的牌照。大学生活总是充满躁动，许多男同学看上了祝楠楠，追求者很多，不乏达官显贵的子女，但她偏偏看上了于鹏。于鹏也很喜欢这样的女孩，浑身散发着优雅的味道，但考虑自家的条件，一直在回避祝楠楠的热情。祝楠楠也不着急，总是找机会和他接触。于鹏参加什么活动，她也报名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