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蛮力取胜

2018-04-15 作者: 林紫
第十二章蛮力取胜

为证明,也为让季老爷放心,她决心回京城。

紫衣所在倒是个歇脚地,晓曦不想带累她,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当了,紫衣发现,气的哭啼,晓曦却微微笑着安慰她道:“如今我不想回尹家,你一个小姑娘,多不容易,我力所能及为你减轻点负担,也为了我自己的生活,你就别难过了。不是有句话叫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

紫衣拭泪啜泣,转向她,心有不甘:“尹天峻欺负你,你好歹告诉我!虽然……”待想用蛮力取胜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虽然我不敌他厉害,替你打他一巴掌还是绰绰有余的!”

晓曦摇头浅笑,清澈的眸子在素雅的装束中似一碗清水,映着当空月。

两个姑娘一处睡觉,她心里有事,一闭眼就百爪挠心,不得安宁,整整把眼睁到大半夜,望着屋顶。忽听紫衣梦里呓语:“阿飞!阿飞……不要伤害他,不要伤害阿飞!”她双手乱抓,似被梦魇掐着脖子,呜呜咽咽。

她欠身唤紫衣,没有动静,嘴里才安静。望着沉睡的面孔,净眉玉鼻,单纯可爱,近来却消瘦许多,也显狼狈,不禁心惊肉跳的想:“她真的爱上阿飞了,连做梦都想着他!”

白天,紫衣把自己的仅有家资都带上,去衙门托人。晓曦暗里看的真切,便直了性子想帮她,但现在的自己不比在尹家的生活,吃住都成问题。

晚上,两人一面做女红一面谈心,说是谈心,嘴上谈的却没有一件是心里事。

晓曦忽然叹了口气,放下活计,紫衣不解的取笑问:“干什么叹气?莫非想大少奶奶的生活了,又不好意思回去?”

晓曦正色说:“我知道,你喜欢阿飞。”

那姑娘的手指一下停了,像一瞬间就搁浅,针线绕住指腹,流出血来,也没有痛感。“他这个畜生!”她把刺绣通通丢掉,掩抑良久的泪水倾泻而出,纤指捂着侧脸,不让晓曦看见,但那深入肺腑的抽泣却足以让人闻见她多么痛心,多么无奈。

晓曦明白,她因闫飞是在自己身上犯了事才进牢的,所以情结难解。

她也哭了,却故作坚强,像看见天峻在天桥上跟另一个女人拥抱时那样坚强,她可以装作没看见,然后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狠狠哭泣。晓曦强力挤出一个笑容,尽管泪影阑干,忧伤和别个相反的情绪同时出现在一张面颊上,白晶晶粉扑扑,走过去说:“我对不起阿飞,他很久之前就想娶我,就想跟我在一起,可一直以来,我没有接受他。这回,他居然用迷药把我惑住,但你放心,他并没有来得及对我做什么,就被官府抓住了。”

她误解了紫衣的意思,紫衣哭着,苦笑:“他是爱你的,可能很久之后,他依然痴心不改。晓曦,你告诉我,他值得我喜欢么?值得我为他吃这么多苦么?”

晓曦坐下身,抚摸着她的头,一副久经沧桑的模样:“什么值不值得?只要自己的心愿意,就会不由自主,因此不值得你也做了,就没有什么值不值得了。”

“原来如此。”紫衣绽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搂住她的脖颈依偎过去,相依相偎。

次日,晓曦给紫衣准备好银子,以及自己身上的香囊,缀着块浑然天成的白玉,那是极珍贵的,一并交给紫衣:“果真救了他出来,你就对他表白,他若真心待你,我便无所谓,他若死性不改,我还让他进官府。”

紫衣手心里捧着那香囊,塞回去:“姐姐,这个你收着,就是他即刻就死,我也不犯着拿你的贴身物品去巴结人。”语毕,她转身就走。

晓曦只得收回,心中却莫名的悸动,不安的想:“闫飞不知紫衣的心意,若他回来见我在这里,旧情复燃,岂不让紫衣脸上没光彩?”辗转想了几通,晓曦便收拾物什,离开了紫衣的居所。

尹家,在天峻眼里,变成了个空壳,没有晓曦,一切都变得黯然失色。

尹夫人耐不得清冷,把媒婆唤进家里,忙着给天峻说老婆。尹老爷并不过问,顺其自然,亲家问起来,就道季晓曦自己走的。

一日天峻从外归来,喝了几口酒,醉醺醺的,经过堂屋,听见中年妇人的腔调:“令公子在妓院通宵达旦是众所周知的,所以,尹夫人看上的那些官家小姐,未必肯。”

另一个立即接道:“是呀是呀,像那种大家闺秀,别看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消息可灵通了呢。”

尹夫人睥睨着她们:“你们不必说这些废话刺激我,你们谁说的成,我就多加白银一千两!”

媒婆的用意无疑如此,天峻晃晃悠悠的转进去,尹夫人忙起身迎:“快来儿子,你看这赵小姐长得跟花儿似的。”天峻甩开胳膊,尹夫人险些儿跌倒,被丫鬟扶住。

他与所有人为敌,扯着嗓子挥着手,嘶吼道:“滚,都给我滚!”随手抓起东西就砸,媒婆们议论纷纷,惊慌的逃离了尹家。

尹夫人见她们要走,急忙出声想要留住:“哎,张媒婆,别走呀,我给你们加两千两银子!”天峻在她背后喝道:“娘,您犯毛病了!无端把那些老女人弄进来做什么!”

尹夫人急切地说:“儿子,你喝酒都喝傻了,谁让你在外面流荡不成气候,说个媒都比人家贵好几倍!”

“说媒?”他含糊的嚷,“娘,我不要成亲,您喜欢谁,只管跟谁成去,与我不相干!”

“天哪!又撞了哪门子邪,这样跟娘说话。”

“晓曦,晓曦不让我跟别人好……我不能负恩。”他垂首喃喃自语,似乎看见晓曦那张带泪悲切的容颜,他心中揪痛万分,晓曦……

“阿彦!阿彦,快把少爷带回去,喝醒酒汤。”尹夫人大怒,急忙唤阿彦。

阿彦不在,别的小厮连忙搀天峻,天峻混嚷着:“我不回去!不要喝醒酒汤,我想晓曦,晓曦怎么还不来看我……”

尹夫人被他气得跳脚,连忙道:“晓曦晓曦,你就知道晓曦!比她好的女人遍地都是,你真真是鬼迷心窍了。”

他挥舞着双手,脱开众人,发狂似的奔出院落。

街市上有许多人在做衣服,晓曦放下矜持的气味儿,走进裁缝铺,对老板娘求个生计。老板娘看她打扮清净,人也标致,再一看,诧异道:“这不是尹……”没等她说完,晓曦就冒然的用手捂住她的嘴,低声说:“求您了,别嚷出声,我会勤勤恳恳的工作。”

老板娘会意,当下答应了她,试了她的针线功夫后,觉得她没有什么问题,便让她做了小裁缝。

却说紫衣脾气拗,见到闫飞,告诉他自己会救他,他很好奇:“你?”夹杂着嘲谑,让紫衣听了不自在,又混说几句,赌气撒手不管。

回到房里,看到桌上放着一封信,是晓曦留的。

天峻撞出大门,大街小巷的呼唤“晓曦!”家中下人来追,纷纷被他避开。

“晓曦,你在哪里,你真的生气了么?”他失意的街上来回游荡,泪水把醉意都去除了,“我混蛋!居然打你,我该死!晓曦你快回来好不好,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的。”找不到她的人,他心急如焚,感觉平日的充实被陡然抽空了,每次呼吸都会痛,故自己打自己,以解恨。

“天峻!”模糊的视线里,凭空出现一双援助的手,声音熟悉而又奸猾。

抬起头,泪水一下子溜回眼中,怔的立起身,被风吹乱的鬓发粘在浸湿的脸庞上,咬牙道:“段小生,段小生!”

段小生厚颜无耻的,期望求他谅解:“你还认得我,太好了!”

“就算你化成灰我也不会忘记。”天峻觉得这样说才够严酷,曾经的天真剥落,换了层成熟冷峻。

段小生心疼倏地蹿腾起一股冷水,陪着廉价的歉意:“天峻,你别听秦翠儿胡说,我们这么多年的好朋友,我再无耻,也不会……也不会欺负自己兄弟的老婆!”强烈的反义把天峻的心口撞疼了,惶愧的看一眼段小生,想:“我有什么资格责怪他?莫慧蝶也是他老婆,就像秦翠儿于我的关系,甚至更甚。”

“天峻!”男儿膝下有黄金,就算膝下有的是一堆狗屎,段小生也顾不得了,他单膝跪在天峻面前,垂着脑袋,振振有词的说道:“我发誓,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否则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伶人发毒誓就好比说顺口溜,段小生不是聪明人,他只是普通人,可这些话却说得顺溜极了,他不能功亏一篑。

天峻薄情,却厚义,亲手扶了他起来,最后问一句:“我只想知道,那日抢劫黄金的土匪是不是你。”

他汗颜了,回答道:“当中有我,可那该死的主意并不是我想的,是闫飞那个混帐,他恨你,所以报复。”

好了,这样说一点不勉为其难,也没有说不通的地方,天峻信了,把他重新当好兄弟看待。

失败一次,下一次就更绸缪缜密。

莫慧蝶又派上用场了,秦翠儿锁在家院里,倒也闲逸。段小生喜欢她,无论白昼黑夜,什么时候来了兴头,就什么时候缠绵,醉生梦死。

天峻以为她在家当起贤妻良母了,但,这一晚她出现在他回家的路上,像刚被雨雪摧残过一样,面如死灰,如果身体也是冰冷的,那就真的是个僵尸了。

“我想你,”她呆呆的,无意中流露出苍弱的媚气,两只眼角向上吊起,“天峻,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我怎么感觉,好像隔了十年的光景,你都不去看我,不想我么?”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柔情媚意皆风信。一朝霜雪一朝晴,郎牵妹念虚寒暖。

他吃惊的瞪着面前那瘦骨嶙峋的女人,用力阖上眼眸,月光投下一束惨淡,脸色灰白,声音也那样苍白:“你怎么弄的像个幽灵?段小生就是这样照顾你的么,你总该听明白我的话,我有老婆,你有老公,我们没戏的!”

她幽幽然移过来,俨然似无脚的幽灵,伸臂吐舌,细软的腰露出肚脐,白惨惨的肌肤没有内涵,然而人儿的眼里却有诸多内涵。

“我不喜欢他,我想要离开他。”暗影捕捉着她的侧脸,她喃喃沉吟。一双姣好的细手,摸索着爬上他的腰。

他倒抽了口气,月光把夜幕撕裂,更幽淡了。“滚开!”他发狠推了她一把,她的背抵到墙壁上,伴着娇嗔,眼神嗔怪的瞄了他一眼。可天峻却不看她,任她在自己身后作任何诱惑抑和埋怨,他都没有回头,反倒是径直走开了。

那紫衣没救出闫飞,回来连晓曦也不见了,急的坐卧不安。每每经过衙门,又忍不住进去。这几次,她生气没有顾他,监狱里的饭菜差劲极了,他吞了一口,噎的喘不过气,又倾肠呕出,抓着牢门,苦嚎:“有没有人啊!这是人吃的么,喂!我有钱,都给你们,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衙吏们铁面无私,只拿眼角睥睨一下,谁都知道,姓闫的是个从徽县来的穷小子,得罪了京城大户,以后不可能有好日子过了。说什么有钱,也引不起任何人的兴趣,八成是穷凶饿极了在撒谎。

紫衣旋身之际听见他在里面喊叫,愤恨的情绪拗不过向往着他的心,于是进去了。用她那小姑娘无力的腿脚狂踢牢门,一面骂他。他只能向她求助了,可是她财力有限,不可能使知府大人动心,便咬着她的耳朵咕哝:“我真的有钱,在我房里,里间的衣柜后,有个大木箱子,用黑布蒙着,你从里面取来给我使用吧。”

紫衣恍惚应了,飞快的跑到闫飞住处,照他说的搜寻,果然黄金扎眼。

闫飞被释放,但被打的折了胳膊,因此他走出监狱的时候,愤懑的啐了一口:“他妈的眼里只有银子,都是厉鬼,赶回去给你们烧纸钱,就一辈子用不完花不尽了。”牢头岂能饶他?

包扎好伤口,紫衣就含情脉脉的对他说:“阿飞,不知从何时何地,我喜欢上你了。”

他没有听见的样子,环视四周,问:“晓曦呢?”

她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心中一下子冷若冰霜,她失落的答道:“晓曦说了,你要是还恋着她,就再让你吃牢饭,一辈子也别想出来!”

闫飞马上软了,抚摸她的肩膀,慧黠的眼里浮动着蠢蠢欲动,跃跃欲试的情怀,紫衣眼泪点点,撒娇投入。他们在一起了,她有了第一次,闫飞虽然对晓曦贪恋已久,却没有尝到女人的味道,一到床上,就兽性大发,狂暴粗鲁。

晓曦在裁缝铺得了谋生的活计,认认真真度日。一次正给一小姐裁剪衣衫,猛不防的泛出一股恶心,事后让大夫看了,才知道是害喜!

“我怀孕了!”她又高兴又伤心,百感交集,无以言状,更勤勤奋奋劳作,时不时地望望外面,有没有天峻的影子。十天,二十天,没有他,倒是许多登徒浪子,对她评头论足,老板娘看她害臊,便把人都撵走。

晓曦不胜感激:“云姐,你对我这么照顾,我会报答你的。”

老板娘指指她的肚子,说:“你跟尹天峻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什么大不了的口角,赌气出来这么久,他们也不找,真是的。怀孕的女人需要丈夫的呵护,你倒好,身娇肉贵还得自己做活。”语气有着怜惜和心疼,说罢,就摇摇头走了。

晓曦僵僵的凝视着观音像,又摸摸腹部,无数渴盼,化作丝丝微雨。

尹家没有欢声笑语,他偶尔领着一两个妓女进门,被尹夫人赶走,他便闷闷不乐,除了睡觉就是喝酒,颓废沦落。

阿彦忧心忡忡的说:“少爷,把大少奶奶接回来吧,近一个月了,她都在裁缝铺工作。昨儿小的路过那里,看见大少奶奶跟先前不大一样,老板娘告诉我,大少奶奶怀孕了!”

尹天峻听罢,既高兴又激动的爬起来,一言不语的朝门口奔了出去,阿彦看自家少爷这般紧张少奶奶,便凝视着他快速离去的背影,欣慰的笑了起来,少奶奶为人是很好的,少爷对待少奶奶那般的不公,让他这个做下人的看了,都不禁也为少奶奶觉得心疼,好在,少爷总算是醒悟了。

“跟我回去!作为尹家的儿媳妇,不能这样抛头露面的。”尹天峻听到季晓曦是裁缝铺工作的消息后,便飞奔而来。此刻他正站在季晓曦面前,一脸的霸道。

“这么久了,你现在才来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么?”即使他再霸道,可季晓曦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虽然她脸上一副失望的表情,可是心中却狂喜不已,她可是一直盼着盼着他的出现,可是他一出现,她却忽然觉得心中委屈极了,孕妇是很容易动情绪的。

“我没脸见你,自个在家中反省了好久好久,所以挨了些时日,晓曦,你就跟我回去吧,而且你有了身孕,尹家的少奶奶,怎能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做这些活计呢?”尹天峻放下颜面,苦口婆心的劝哄着她,只希望她回心转意,能跟自己回去。

季晓曦瘪着嘴,闷闷一哼,埋头一边做活一边道:“我自己在这里挺好,不需要你们怜悯,你回去吧。”欲擒故纵,她决定呕到底。

天峻没有被这般无视过,颇不受用,有些气喘吁吁的说道:“你是我尹天峻的老婆,肚子里是我尹天峻的骨肉,你不回去,想去哪里?”

晓曦吮着泪,扭着脸,曾经的伤痕还没有复原,一看见他,就旧痛复发,更痛了。

他太高估自己了,不是每个女人都会任自己踩在脚底下蹂躏,完了还会听到娇声媚语。对于晓曦,他自高自大,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迟早会吃亏。

当晚,风云莫测,一道霹雳,狂雨下黑了天地,天空仿佛裂开一道口子,水哗哗的往下泼,倾盆横扫密林,卷起暴风。裁缝铺“噼里啪啦”的肢解,房顶的草苫呼喇喇落下,把烛火扑压,火,烧了起来。

尖叫,混乱的人影,在水与火交融中,混沌嚷杂,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醒来感觉过了几个百年,鹅黄色的被子,玫红的石榴纱帐,软柔的枕头,清凉的空气,充斥着各种香草的气味儿。那么熟悉,那么温馨,梦魇被一扫而光。

“晓曦,你终于醒了!”天峻用一条白色丝绢,细心的给她擦拭额上的香汗,欢喜溢于言表。

“谁?”她木木的转动脸,目光迟疑,语音也迟疑,终究落到他身上,眸子浮满水晕,情动于心。

“老婆,我是天峻呀!”他怕再次被眼前这个女人给无视,可是却又一次感到被这个很重要的女人无视了,便有些不悦,手僵在半空中动不了。

她稍微一动,下体的疼痛攒涌上来,不自觉地去摸腹部,平平的,空空的,恐惧的叫:“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孩子在不在?”她无法断定,也不想断定,仓惶的看着天峻,急切的询问他,“天峻,告诉我,快告诉我,他怎么样了?”

他急于抚慰,却手足无措:“昨天晚上裁缝铺着火了,房子塌的塌,人跑的跑。我一直没有离开那附近,发现以后,就冲进去把你抱出来,可是……”他琢磨怎样说才能减轻对她的打击,“你的肚子被一根木棍击中,孩子,被雨冲走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流走了!她两眼一睁,一口气憋在心头,昏死过去。

“晓曦!”天峻急了,眼泪不听指挥的涔涔滚落,“晓曦……”

尹夫人在堂屋里发飙,气得跳脚的怨骂道:“天峻求她她不来,现在倒好,好不容易怀了个孩子,又没了。要是听天峻的早早回来,也不至于弄到这个地步!”

尹老爷坐在椅子里,愁云锁面:“你别转来转去了,转的我眼都晕了。事到如今,惋惜也没用,天意如此吧。”

尹夫人顿了顿,恨恨的说:“我在想,她为什么不愿意跟天峻回来?”

“还能为什么,年轻人赌气呗!天峻也真不应该,晓曦在家,受的千娇百宠,哪受过这种对待。”

尹夫人阴狠的猜想不正经的途径,说:“女人要意丈夫为天,挨顿打算什么?怕只怕季晓曦在外面偷汉子,舍不得回来!”

尹老爷一震,斥她胡说。

天峻把晓曦的状况告诉母亲:“这次对她的打击太大了,一度不肯吃药,也不肯吃饭,真不知如何是好。”

尹夫人抿口茶,用绢子拭拭嘴唇,说:“不用管她就是了。她在外面自在安闲,忽然被圈起来会不适应。”

“娘,您这话什么意思!晓曦不是不想回来,而是跟我怄气,再说,的确错在儿子身上。”天峻怒冲冲的,苍悴的面颊把风流除去,只剩了痴情。

尹夫人正襟危坐,不疾不徐:“你怎能确定她在外面没有跟别的男人来往?人家吃过了,你还替人家擦嘴!好愚蠢的东西,还好她流产了,不然你头上那顶绿帽子就更大了。”

晴天霹雳,轰然落下,他摇摇头,不信,苦笑:“娘,您怀疑错了。秦翠儿可能会做出那种事,但季晓曦绝不会!”语毕,旋身走了。

尹夫人气得浑身乱颤。

“那个闫飞,不知怎地,从监狱里出来了,他那个德行,吃死食,不会放过大少奶奶的!”流言蜚语,在下人中传播,播进天峻耳朵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

黄昏,夕阳把草木等物覆盖上一层玫瑰色,她的面孔也沾染了霞气,红彤彤光盈盈的。镜鸾好歹劝她进了点东西,天峻推门进来,镜鸾端碗走了。

晓曦比先前消瘦许多,眼窝深陷,红唇紧抿,天峻欠身坐下,关切的问:“好点了么?”

水汪汪的眼睛像刚从垂死中挣扎过来,注视着他,略显悲切:“你为救我受了伤,怎么不告诉我?我看看在哪里,疼不疼?”

他含笑摸摸后颈,劝慰道:“不打紧,我是男子汉,是大丈夫,这点伤不足挂齿。”

她便不好抢着看,余痛未尽,歉疚满腔:“对不起,我把孩子弄没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跟你回来,也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你没事我就心满意足了,有你在,我们就可以再有孩子。”他牢牢的握住她的纤纤玉手,就势十指交缠,紧紧依偎,情意浓浓。

她答应,不管以后受到什么样的委屈,都不会离家出走了。他承诺,以后再不会让她受委屈,再不会失心疯似的打人。

不久,晓曦得知紫衣得到了闫飞,便为她高兴,也为闫飞高兴,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

突然间,暴风卷起,尹夫人叫她一块参议给天峻纳妾的事,她不愿去,却被拉着硬是呆呆的不安的坐了一个下午。

表面上安安静静的坐着,其实早就魂飞天外。尹夫人的态度变了三百八十度,曾经的殷殷勤勤,完全转变为多事的婆婆。

门房送来信笺,镜鸾替晓曦收了,晚上才给她。是紫衣写的,她说,她现在跟闫飞同居,很幸福,有时候感觉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小娘子了。晓曦看完,莞尔一笑,也许紫衣不会面临给自己的男人纳妾的困境,她着实比自己幸福多了。

幸而天峻有点人性,说话算数,对她万般宠爱。

“你放心吧,我不会同意纳妾。”他讪讪的吻住她的后颈,蔓延至下,一帐春色。蜜桃嫩蕊开不厌,蜂忙蝶忙采头露。

却说闫飞跟紫衣并不像想象中的恩爱不分彼此,紫衣只想让晓曦安心,才委屈扯谎。闫飞贼心不死,未雨绸缪,紫衣把他逼急了,他就凶兽般朝她猛扑,她无可奈何,自己是她的女人,这是永远也没办法改变的事了。

他在倚红楼进进出出,然后在药店来来去去,忽有一次,见莫慧蝶拿着把上好的扇子,在跟老鸨子做交易。

“这是段小生的手笔,一字千金,我只问你要半价,你还畏首畏尾,当老娘是要账的啊!”莫慧蝶气急败坏的,把扇子摔在老鸨子脸上,悻悻欲走。老鸨子即喝令身边小厮:“给我狠狠的教训她!”

慧蝶转眼被狠揍,闫飞崇饰其末,把小厮踹开,拉着她跌跌冲冲奔了出去。

“你是谁,放开我!”冲进一个巷子,慧蝶挣脱。

闫飞回头道:“段老板娘何以落得这个地步?”

慧蝶气喘吁吁的望着他,揉着被抓疼的手腕,啐道:“别给我提段老板!我跟他互不相干,就算他死了我也不会掉一滴眼泪,混账的王八羔子!”

“哟,老板娘怎么恁大火气,跟段老板吵架了!”

“我认得你了,你就是那个被尹天峻两次送进衙门的淫贼!”莫慧蝶认出了闫飞,她眼里没有丝毫惧色,指着他,出言不逊。

闫飞看她姿色非常,顿生色心,讪笑问:“如今扇子楼生意蒸蒸日上,老板娘理应在柜台数钱呀,却为何会因一把扇子跟老鸨子争吵起来?还险些儿被打。”

“我……”此时,是她一生中最失意之时,尽管对闫飞印象不好,几乎就是个陌生人罢了,却不由得对他倾吐心声,“我跟段小生完了。他利用秦翠儿哄骗尹天峻,落得失败,就推我去哄骗他。段小生就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无耻透顶!”

“哦?”闫飞一凛眉,心中快速的打着小算盘。

他俩志同道合,都掂量着如何分到一杯羹。

闫飞决定的说:“慧蝶,其实不需要你出面,我照样可以把他搞定。”

莫慧蝶红了脸,他的气息喷在她的面孔上,每一个毛孔都在扩张。他托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忽然发现,莫慧蝶比起紫衣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比起倚红楼的姑娘更多了份成熟女人的妩媚,多了份温柔别致,就这样端倪着,闫飞情不自禁的吻下去。深深地,舌头撬开她的牙关,双手紧捧住她的脸,她微微挣扎,但很快就被他制服!

自那日之后,莫慧蝶不再去勾引天峻,做了闫飞在外面的女人,每次段小生迫切的问她:“你怎么还没有进入尹家?尹夫人正到处给天峻纳妾,是个大好机会!”

慧蝶微瞌着眼皮,说:“你也应该知道,尹天峻那个死心眼,是不会同意纳妾的。”

“当初怎么背着我犯贱的?到了关键时刻,装清高呢?”段小生捏起她的下巴,怒视她,语气威厉逼人。

她假意笑道:“你跟秦翠儿风流快活,当然不晓得我的难处。你放心好了,待把尹家的地契偷到手,我就交给你。”

段小生看她艳色横流,抬起手蹭她的粉腮,心里怕道:“慧蝶,别忘了,我们还是夫妻,一辈子都是。我让你做这种事,是迫不得已的,你想……”

慧蝶柔声打断道:“我知道,你志气远大,为了后半辈子着想,什么差事都干。”

“对,为了我们的将来,一定要努力!翠儿她,就算进门,也只能是小妾。”

慧蝶挥手走了,细软的腰肢,丰满的翘臀,在他面前扭来扭去。

段小生特地为尹家门下的一些店铺做了量身的扇子,须臾抱着一个口袋,去柜台上给那些活计推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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