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毛毛躁躁

2018-04-15 作者: 林紫
第二章毛毛躁躁

天一亮,季晓曦背着行李给尹夫人告别,一脸泪痕,憔悴,可见昨夜她亦是未能安稳的睡个好觉。

尹夫人被她这冒然举动唬的一怔,她可是自己认定的儿媳妇,于是尹夫人担忧的拉着她细嫩的手臂,关切的问道:“晓曦,说实话,是不是天峻欺负你了?昨天晚上,跟天峻闹别扭了?”

她委屈的垂下眸子,努力扯平眉梢,把心有余悸的不安掩去。她摇了摇头道:“伯母,我想娘了,我想回家。”

尹夫人听她这么一说便认为是她没有离过家的原因,慈母般抚慰道:“晓曦,你是个好姑娘,人长得水灵,性子也娴静。天峻是有点毛毛躁躁,都是伯母惯的,他有错处,你只管告诉我,回头伯母好好修理修理他。”

尹天峻是尹家的独子,自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伯母心肠好,尹天峻更是她的心头肉。看样子天峻去妓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许他们城里人思想开放,故意放纵他,若自己原原委委道出,怕是会让人以为想的多,岂不是纠葛难以述清?前思后想,季晓曦镇定道:“没有,晓曦真的是想家了,伯母,我自己可以走。”

尹夫人当然借口不放心让她一个人走,千方百计的,想让她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他们就是她的父母,而尹天峻于她,就当是个纨绔的哥哥!

心事难诉,回到房里自己哭泣,不让任何人知道。可昨晚差一点就被人给污了清白,那委屈也要自己承受吗?明明是他的不对!然而万分的抱怨和不满,也只能隐忍着咽进肚子里。

尹天峻心中跌宕许久,当曙光投进窗棂那一刻,他才迷糊一梦,尹夫人的丫鬟来叫:“大少爷,早饭备好了,夫人等你。”

他恍的坐起身,莫名的冷汗袭胸。

娘那里没有动静,说明她没事。

悬着的心稍微放下。刻意经过厢房,侧耳一听,里面嘤嘤凄凄,有哭声。她回来了,在哭,他顿时慌了神,心中顿生好奇感,抬手推门而入。

只见她伏在绣花枕上哭泣,瘦削的肩膀上下颤动。

他走到季晓曦身旁,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她猛然抬起身,愤怒的推开他,呜咽着叫骂:“出去,你这个混蛋!”

天峻惊讶莫名,不明白她何故发这么大的火,那大理石般细腻的肌肤被滴滴泪珠打湿,红艳艳的仿若雨后桃花,看起来楚楚可怜,他心中一阵沸腾,忙问:“谁惹你了,哭的这么伤心?我一定打的他满地找牙!”他一句话便将自己所有的过错全给抛开了,可是见她完完整整的在自己眼前,可见昨儿她自己回来并没有遇到什么事情。是他自己的眼睛被季晓曦身上的长衣给迷了眼,如若不是季晓曦身上的长袖裙衫,估计她手臂上的伤痕一定会裸露在尹天峻的面前的,这样他就不会认为她什么事都没有了。

她哭的更痛了,长长的睫毛湿湿的不再是一根一根,黏糊糊的泪水把飞红的容颜践踏的我见犹怜。“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她还是留有余地,像一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不可一下把花瓣全拆开了。

天峻急急的,被她哭的心慌意乱,一叠声的说:“你倒是明白些,妹妹,我做错了什么,惹得你这样恼?”

“妹妹”两个字,真真把她惹恼了,季晓曦愤怒的挥舞着一双藕臂,直往他胸口处又捶又打,怨怪道:“我可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叫我妹妹了,那些妓院里的,可都是你的妹妹吧,尹天峻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尹天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她是因为这个而哭泣呢,于是他放荡不羁的挑唇一笑:“你就是为了这个生我的气?”

“倚红楼,那是什么人去的地方?你把我带去,还让我看你跟那些女人卿卿我我,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季晓曦虽说不上有多好,但你怎能如此的侮辱我!”季晓曦满心满腹的怒气,再也可不住肚子里的怨气,他一出现,她就克制不住的将这些怨气全都喷发在他身上,她汹涌无措,泪水止不住的滑落,她一屁股坐在床沿边,抬着手臂用袖子抹去眼泪,闷闷的抱怨道:“什么大少爷,根本就是大乌龟,放诞不羁的纨绔子弟而已!”说着,她屈膝将脸埋进去,颤抖着双肩痛哭起来。

他怔怔的杵着,他尹大少爷可从没被人这么骂过,原本只想看看她的反应罢了,去去她那呆板枯燥的宁静,可没想到却惹来她这一腔的怨气。

她啼哭着继续说出最委屈的部分:“你羞辱我,也就罢了,既然你要羞辱我那又何必卖力的讨好我,然后再把那些好都一一的拨去,你真的好残忍啊!”

尹天峻被她的泪水弄得脑力都变成糊浆了,只觉得浑身颇不自在:“我哪里对你好了,哪里对你不好了?你不喜欢倚红楼,走就是了,何必都怨在我头上?你又没被怎么样。”他说得不以为意,反倒是一脸的烦躁。

那倨傲的神情,摆明了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的特征,这是她最嗤之以鼻的,不禁横眉竖目,狂怒:“那些个混混,差一点把我轻薄,如今看我好好的,你不满意是吧!”华润的一哽一顺的嗓音突然变得尖锐刺耳,他浑身一抖,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她会一副委屈的模样,还哭得梨花带泪,真真是令人心疼不已啊。

她执意避开那张淡漠的可以杀人的脸孔,谁也阻挡不了,走了。

尹夫人急的团团转,尹天峻却坐在椅子里,脸上一副莫不经心的表情,轻浮的眼里隐藏着诸般流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退是进好。

尹夫人苦口婆心的奉劝儿子:“晓曦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可能承受得了那种遭遇,你不安慰认错,反而请她自便,你是要气死我吗!”

尹天峻含糊的说道:“她自己要走,我怎么留得住?遇到那种事,谁都没有想到,再说了,这不都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吗?我又没错,凭什么叫我当冤大头。”

尹夫人气鼓鼓的晃着手,责备之词铺天盖地而来,只有那句“她是你未来的儿媳妇,跑了怎么办”把他给刺激到了。

尹天峻猛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心中不知是悲是喜,他红着脸,脖子粗粗的,强调的口气:“我不可能成婚的,娘,您就死了这条心,我不可能让一个女人毁了我的‘大好前途!’”他说的那个大好前途,不外乎是可以自由自在的包揽天下美女。

而“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才是女人想要的誓言,这于他而言,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似乎是老天爷也感觉到了季晓曦的心中的委屈和愤懑,天空忽然下起了雨,空气微凉,她孑然一身,行李和银两一分没带。没有重物缠身,虽然轻便,却苦了双脚,没有马车,只能用走的。

徽县离京城三四十里,怕是走一天一夜也不能到。偏偏微雨飘飘,把单薄的身子浸的潮湿寒冷,脸上没有泪,倒是细微的雨水疏疏密密叮在肌肤上,疼,还是冷,她都无心去判断。

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来家里做客,总不能让她只身一人离去,不论私心,岂不让人说堂堂尹家,连待客之道都不懂?

尹天峻被逼无奈,冥冥中也承了自己的愿望,只拿一把油纸伞,匆匆跑去。

沿着湿漉漉的路径,回徽县的路线,急急的寻找。

远山,延绵无尽的峰峦,像宣纸上云开的淡墨,笼罩在一层朦朦胧胧的霏微当中。

“晓曦……晓曦……”一阵急促的呼唤,自远方传来,又忽的飘得悠远。

她一直下意识的期盼自己的名字从远处的他口中传来,此刻竟是如愿了,清冷娇俏的面容上晕开一抹奇异的笑。

面前驶过一辆马车,她不自禁的叫住:“我家在徽县,到了再付车钱如何?”

车夫应了,她上车,就是那上车的当儿,她的身影,一抹剪影,射入尹天峻的眼球,就连他自己也摸不透自己是何种心思。

“晓曦!等等。”他加快脚步朝那辆马车跑了过去,然她已经进了车内,他像一只白鹭,朝她伸着双臂,意欲拥抱,迎接,期盼的眼神,央求的语气,“晓曦,你跟我回去吧!”

“不!”她决绝的偏过头,不看他,心里却在挣扎,心湖中漾起丝丝异样的喜悦。

“别闹了!”他的语气有些无奈,有些绵柔,他张开双臂的那个姿势,是多情的,“就算你要走,也不能让你一个人。你不为我们,好歹为自己想想,孤身一个女子,路上坏人那么多,让我们怎么能放心!”

她心头一颤,他的话令她猛的想起那晚险些被人污了贞洁,她就像一棵纤弱的小花,外界的狂风暴雨,不是自己能够想象的,跟谁赌气,也不能跟自己的贞洁赌气啊!

他达到了目的,油纸伞被风吹走,雨势反而更急了。

他们在一间破庙躲雨,天色森然沉黑,还夹着雷鸣,一道接一道的霹雳划破天空,‘轰’的一声在头顶炸开,她吓得一头扑进他怀里。

那是两个人都不曾预想的,他看着破檐上注注急流,有力的手臂使劲的将她搂紧,似无意的安抚:“没事,别怕,有我呢!”

寒流的侵袭,冰冷的渲染,她都不觉得了,被雨水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胸前,丰满的胸脯显出清晰裸露的轮廓,坚挺的抵着他的胸膛。

许久,她芳魂安定,脸上晕着一抹奇异的红,轻轻挣开他的怀抱,娇羞怯怯道:“你离我远点!”

尹天峻苦笑不已:“是你自己离近我的,现在却让我离远点,真是可笑!”那笑容,隐藏着皎洁,顺道将她上下打量个遍儿。

在破庙里捡出一块地方,拾了些柴禾,架起篝火。男女有别,两人轮流烘烤衣服。紧要关头见人心,她本来死活不愿意把衣服脱下来,尽管他一再承诺:“这样会冻出病的,我发誓,绝不会偷看,我可不是乘人之危的色狼。”说毕,他便转过身背对着墙坐着。

她转动盈盈的眸子,身体狠狠地抖索,太冷了,潮湿的冷气侵入筋骨,若不脱下来,什么时候才能暖干,而且这样也容易染了风寒。

正直的面皮下埋着颗躁动的心,随着脱衣服的微微摩擦声,细微动作的声响,冲击着他的耳膜,也冲击着他的理智,那是一场巨大的挑战。

薄薄的丝绸滑下玉臂,露出那雪白的脊背,嫩皙的臀,冰肌玉骨,完美的身材,饱满的体魄,衣物层层褪去,她,一丝不挂了。

只闻篝火燃烧的嘶嘶,双方的不安都有了缓解。

天峻握透指爪,额上滚落豆大的汗珠,压在他眼皮上,他把眼闭上了,自控着想:“千万不可以冲动,冲动是魔鬼,她那么保守,一定会自尽呢!”

她掩着胸前,注耳听许久,没有异样声响:“本来还担心他是个禽兽,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她狐疑,细细的想着他的好,他的坏。

中间是一个木架,上面搭着一块绸子,用于遮蔽对方视线。

“怎么还没好?”他离篝火远,湿衣没来得及换,仗着自己是男子汉,让她先来,急性子也耐不了多久。

本就霞红的面颊,被冉冉火光映的更红了,忙把半干的衣物拈过穿上:“还没有,你别转过来,马上好了。”穿穿理理一阵儿,他不经意的把眼神飞过去:“也太慢了,想把我冻死不成。”隔着薄薄的丝绸,俨然一个美人的身影,弱质纤纤的臂膀,另一只手把衣领拉上去,美轮美奂。

“你再忍一下,我这就出来。”终究女儿家衣物讲究,多而且复杂。她怕他等急撒狠,不时地言语打发。看得出,她的兰花指在把泄瀑般的青丝从鬓前掠至颈后。

寂寞的氛围,勾人的影像,温驯的火光,暗而昏黄。却是这种暖色,把她的脸蛋儿敷成了玫瑰红。

“晓曦。”不知什么时候,他转了进来,在她近前咫尺的地方站着,看她领口未束,发丝也不像先前齐整,凌乱的美,随意的风情,半片胭脂滞留眼底,柔媚无法掩抑,有意无意的,丝丝诱惑飞舞出来,他看的痴迷,呆呆的嗫嚅着。

她惊诧的抬头,对上那一双柔情似水发痴的眼睛,魂魄一下抽离身体,后退着戒备而生气的叫:“你怎么这样!让你别过来你偏过来,我可不是你的那些‘妹妹!’”忘形的冲口而出,却随即自悔那股激动。

他见过无数女人在自己面前拨去衣服,今天却被这个穿着衣服欲躲的小女子彻底吸引了,那种含蓄的美,是他不曾见过的。

心中蠢蠢欲动的狂兽有了发疯的势头。扑过去,双手抓住她的手臂,激动的叫:“晓曦,别害怕,有我!”

一个雷鸣落在头顶,她被双层恐惧袭击,狠狠地发抖,他趁势拥抱她,紧紧地,不让中间有一点空隙。

季晓曦拼命推他:“放开我!我就知道,你也是狼!”

他那么像一个男人,一个痴情的男子汉,坚定的诉情:“我知道你怕打雷,我冷你也冷,这样在一起就不会冷了。”说着,呼吸变得浓厚,嘴唇贴在她的后颈,肆意的厮磨。

体内的血液,似融汇在一起了,彼此的举动,牵动着彼此的神经。

毕竟,没有经过世事的姑娘,应该竭尽全力保护自己的贞洁,尽管有人在对它虎视眈眈。到底,他踉跄跌出去,她自爱的缩进一个角落,像防范真的色狼一样的眼神。

浪漫的暧昧被打破,还摔了一个跟头,他有点失望,起身摆着他那一贯轻佻多情的架势:“听,雨越下越大,今夜是甭想回去了。”说着,脱衣解裤,晓曦叫:“你想干什么!早晚要回去的。”没有防头的,想用父母镇住他。清清白白的姑娘,可不想就此毁于一旦,吓得奋力后退,恨不得钻入稻草堆内,只要能挡住不让那赤条条的影儿映入眼帘,顿时抓起一把稻草,遮在眼前。

天峻笑了,把上身故意脱得精光,下身还有长裤,蹲坐在篝火前,烘烤衣物。扬声儿道:“谁是狼?”

那被吻过的地方还留着余温,理直气壮的说:“不是你还有谁?这儿只有我们两个。”

他也有理:“我怎么没有看见狼?”他丢下衣裳,又匍匐过去。

她转过脸去,竭力不看他**的上身:“尹少爷,你别太过分。回头我告诉伯母,你会后悔的!”惶惑至极,身体在颤抖。

“狼”的气息近了,就在她面前嗅鼻子。容颜娇美,自然的湿意添加了些许魅惑。伸过手,挑起她的下巴,邪魅的笑:“你怕狼吗?”

答案是不容否定的,乌溜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眨了眨,顿时有些吃醉。

他想干什么?一再瞟着她的身段儿,似想一口把她吞了,可截止于那个吻,他没再粗暴的强求什么。

他像一只温驯的狼,转身回去,拿起烘干的衣服穿好,坐到她旁边来。

夜色,雷雨,像那篝火似的渐渐燃尽。

作为一个姑娘,季晓曦不得不妥协,跟他回家。

因为他威胁她:“如果不乖乖地回去,就把我们孤男寡女同处一夜的事情散播出去。”效果跟他预想的一样,以她保守的性格,一定会唯命是从。

尹夫人见他们两个今早才回,慌忙的说:“还好晓曦回来了,不然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跟你娘交代?不过找人归找人,你们怎么在外面过了一夜?害得我担心死了。”

天峻解释因雨大而在破庙里过夜,尹夫人听了喜的不得了,再看晓曦红霞满面,出言吐语,态度也和之前大不相同,便心中有数。

他们各自回房,尹夫人对老爷笑道:“这臭小子口是心非,昨儿我给他说准备选晓曦做媳妇的时候,他还硬是犟嘴不愿意,这会子还不是甜甜蜜蜜的?”

尹老爷捋着胡子笑道:“男女独处一室,感情才会有进展嘛!”

从那以后,晓曦时常回忆在破庙里的画面,回味那个吻。还有后来,他怕自己冷强硬的给自己胸膛靠,纵然不依,他却硬搂着,说了好些口硬心软的话,便将脸贴在他宽阔的胸前。很明显的感觉到,那平静的外表下有一颗热滚滚的心在狂跳。

之后,天峻带她去段小生的扇坊,说:“上回许你的扇子没有选成,来,进去挑一个。”

她梨涡浅笑,一点不反抗。

段小生是天峻认识多年的朋友,见他两次带着同一个姑娘来,知道关系不寻常,便小声询问:“你的妹妹那么多,可从没见你把同一个带着两次的。”

在旁挑扇子的她听闻,顿了顿,心里凉涔涔,笑容躲进乌云后了。他如此优秀,家世又好,纵然有不计其数的姑娘喜欢,也不足为奇,但那轻飘飘的心还是不经意的痛了一下。

“挑好了没?”尹天峻回头问,“这些花鸟怪石,美人儿什么的,太过庸俗,不如只捡个扇骨,扇面儿留白,让小生哥给你画像如何?”上次她拒绝的直接,这次便小心翼翼温声软气。

她耸眉腆笑:“我,可以吗?”

他肯定的很,她也有了信心,略施粉黛,挨着棵杨柳,裙袂飞扬,依依似柳,做望春喜笑之姿,灿烂纯洁,阳光熠熠。

段小生就置了案在前,在一块方正白绸子上着笔,天峻在旁观看。身后也有许多路人留步驻足,对那杨柳般袅娜聘婷的女子赞叹有加。

她从未这样露脸过,有些不支,天峻意识到,便开始驱众,不让她有压力。

谁知,段小生还有最后一笔没有点上的时候,绸子被倏地抽走。却是个衔翡翠烟嘴儿的留八角胡大汉,尹天峻一看,扬声叫:“这不是张四爷吗?”

男子黑眉大眼,面目狰狞,派头粗犷,流荡,瞅着画上的人看,污秽笑道:“小美人好生眼熟。”一言未了,绸子已被夺去,塞到段小生怀里。天峻不可一世的啐了一口:“我说张四爷,你哪里去不好,偏碍着哥哥的举动,好不自在!”

晓曦早已过来,躲在天峻身侧,看那男子,不就是那天晚上被自己咬的那个吗?现在又想捣乱,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张四爷窥见晓曦真人于此,狂喜不禁,搓手道:“小美人,那晚你咬我一口,想不还就了事吗?想得美,爷把你咬上一口,才算完事!”几个随从便一挺身,替张四爷撞气。

天峻出来的匆促,只和晓曦两个。听如此说,不胜惊疑,回头:“怎么回事,你咬谁了?”

她骇异道:“他就是那晚截住我的其中一个,他动手动脚,我也只能用咬的。”

“有理!”天峻应声,遂像张四爷挑衅,但他们人多。段小生也怕闹事,上前阻止,掏出绸子对张四爷好言好语:“这姑娘是尹少爷的朋友,四爷要是喜欢,这个只管拿去,然后大家相安无事吧。”张四爷要的是真人,是快活,而不是画,听不进劝解,挥手就是一拳,小生鼻血哗哗。

天峻一点亏也不能吃的,冲过去与其厮打,随从们一拥而上,张四爷处上风,天峻稀里哗啦的肚子上挨了好几下,后心也被横披猛踹,小生奋勇加入。晓曦不知如何是好,周围看热闹的居多,她惊惶的叫:“别打了!不要打了!”

张四爷腾身出来,随从与他二人缠打。

晓曦只顾天峻情形,急的万虫钻身,猛不防的,张四爷扑过来,却随即,张四爷趴在地上,原来天峻从后面把他扯倒。

“天峻!”晓曦喊,不多时,有人报了官,官兵介入,把人群哄散,打架等人都被带入衙门。

天峻没罪,从衙门出来,遂被晓曦带进医馆,抓了几副跌打散。尹夫人闻讯跑过来,看儿子鼻青脸肿,站也站不直,急的语无伦次,那意思却是有点怪罪晓曦。

段小生在旁,他也伤的不轻,听尹夫人冤枉人,而晓曦没得解释,便晃歪歪的来说情,尹夫人却不理会,天峻也不多说,被几个小厮扶上了车。

她被冷落,被冤枉,像四月的油菜花,忽然遭到冰雹的袭击,好冷,好沉,步子有千斤重。

平日里再慈善温和,一旦触及她的心肝宝贝,无论什么情面,作为母亲,都会护犊情切吧。再说,她是一个外人,那些“把这里当成自己家”都是客气话,她也不在乎,只天峻的言语真假,她想摸索个透彻。

专门给尹家服务的大夫,出入了几趟,她向大夫问:“少爷的伤势要紧吗?”

大夫道:“没有内伤,没大关系。”

无论轻重,事因自己而起,不免愧疚。尹夫人从儿子那里出来,看见晓曦,顿了顿便过来,沉着张脸,声音凛冽:“伯母看你一向乖巧懂事,好歹看着峻儿不至于闹事。就是你没来的时候,他也从不跟人打打杀杀,今儿倒好,我的命根子,闹出命可怎么算?”说着,不禁泪下。

她理解,一叠声的“对不起,”尹老爷也来了,怕夫人不能自制吓坏了她,多多少少,有些责怪:“晓曦,你爹把你托付给伯父,那看好你是伯父的责任所在。前几日你被几个流氓欺负,回了家也不说,自己委屈着,到头来还不是事儿出来了,当时你说了,我们就可以防患于未然,不至于弄得这步田地。”他们唉声叹气的,走了,对她好失望。

栽花围柳的正房堂屋,月光梳着细密的清辉在地上洒下一丛黑幢幢的花影儿,几只飞蛾在混沌中慌乱的寻觅亮光。

屋子里灯火通明,三五个侍从丫鬟伫立着,面无表情,都被摇曳的烛光染得困昏昏。

天峻手里接过一个红苹果,一口咬下去,津津的咀嚼。床前的侍从阿彦半弓着身子,拱着手,一脸敦厚老实,炯炯有神的眼睛总在寻查主子有什么需要,缓声问:“少爷,腰还疼吗?要不小的给您揉揉。”

天峻只管啃着苹果,挥手道:“不用不用,我这身子骨,雷打不动!别说挨了张老四他大爷几家伙,就是……”说话气儿冲,震得胸口疼,“嗷嗷”的说不下去,阿彦忙用手给他揉,殷勤道:“还是让小的跟着,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小的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行了行了,说的我多没本事似的。”他逞强,因问,“晓曦来过没有?”

阿彦道:“季姑娘先在门口儿,小的瞧着像她的身影。”

“怎么不进来呢?”他知道,必是娘的话说重了。从医馆出来,就看她脸色不对,段小生还跟着搀和,就更不好了。

阿彦笑道:“小的也不知为什么,少爷想见的话,小的叫季姑娘去?”

“不用了,天色不早了,叫她也不会来。”

挨到第二天,晓曦在尹夫人和老爷跟前啼哭,一桌子的菜,谁也没心情吃。

尹老爷暗推夫人,她才不情愿的道:“晓曦,你也别在意了,昨儿,是伯母的话严重了。其实都是峻儿的错,他太冲动,把人张四爷惹怒,自己也受了伤,这事儿也算完了。”

自从脖上被他印下吻痕,她就知道,自己迟早是他的了,便一心贤惠孝顺,哭道:“伯母,您别这么说,好歹天峻都是为了我才跟人打架,您有什么不快,尽管倾吐,晓曦绝对听着。”珠泪抛洒,心怨情长。

尹夫人也不追究,儿媳妇不能说换人就换人。待要吃饭,她没胃口不吃了,回房歇息,尹夫人不禁叹:“人都说红颜祸水,我还不信,如今看是真的了。”

尹老爷啐道:“什么红颜祸水,晓曦是你认定的,就不能更改!”

她也知道,兄弟的情面不能不给,因此不做声,老爷吃了几口,杜管家递来账簿,便进了书房。

彼时,犹不见晓曦的踪影,天峻着急,持伤去看,阿彦扶着。

“轻薄,果然是轻薄之人!”自己意重情重,他却吊尔郎当,没个正形,躲在房里,晓曦悄自落泪。

天峻着实有自己的理由,他说:“娘那是刀子嘴豆腐心,我之所以不吭声,只因娘的脾气坏,说了也没用,倒不如让她说个够,气消了自然好了。”

红肿的眼睛光彩黯然,她道:“你当我那么不开怀?伯母的教训,我当然听着。只是你别带我去什么扇坊了,里面的东西,也没有我喜欢的。弄了半天,却画什么扇景儿,景儿没画好,惹得人指指点点,可算什么呢?那个段小生也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怎么会往张四爷怀里塞呢?”

听这般言语,天峻恍然笑道:“小生哥那个人我最了解了,他那么做,无疑想息事宁人,我也着实看不上眼。”她点点头,春光焕发,问他身体状况,他却敷衍,别的事也有些敷衍。她等的像是一场虚无,等待,明明不喜欢,但就是有奢望。

而后,尹夫人给晓曦房里派了两个专事丫鬟,看来不是让她小住了,而是大住。她心里明白,便暗暗欣喜,再者以为天峻为自己而不会再去倚红楼了。

男人的心,犹如脱了线的风筝,最喜欢飞来飞去,不受任何的约束。

身体好了点,他又迫不及待的急急去了倚红楼。倚红楼像他的另一个世界,那里永远有莺歌燕舞,欢乐快活,一池子活水,自己是鱼。

秦翠儿是这儿的头牌,许多客人专来捧他的场,她一个也不接,为此急坏了老鸨子,见了天峻,又兴奋又哀怨:“我们倚红楼的姑娘,眼看都被尹少爷毁了,今儿这个没睡好,明儿那个没胃口,闹性子不接客,大把大把的银子都从我眼前飞走了,我可活不成了!”神神叨叨,喋喋不休。

天峻应付着:“我这不是来了吗!”说着,示意阿彦,阿彦即刻掏出大把的银子,老鸨子喜得千恩万谢,天峻看向二层楼栏杆里故作风流的秦翠儿,挥手道:“翠儿的场子,哥哥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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