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对峙

良久, 谁也没有让步。

江意也感觉到了两人之间奇怪的磁场，忙握住季衡的胳膊, 仰视着他说道：“我们有点事情说，季衡你先回去吧。”

季衡闻声, 低头看了她一眼，眸中神色阴晴难辨。

“我可以等你。”

隔了一会，他开口说道，目光诚挚而坚定。

成淮笑了一笑：“不必了，我可以送她回去。”

季衡抬眼看向他, 蹙了蹙眉, 没有应声。

江意也道：“嗯, 我们确实有点事, 麻烦你告诉我弟弟我今天不跟他们一块回去了。”

季衡踌躇了一阵, 眼中神色变了又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转身走了。

江意盯着季衡远走的背影, 心下不由有些伤感, 过了一会, 她才收回视线，看向成淮：“说吧, 到底什么事？”

成淮扫了一眼教室，发现已经没什么人了, 这才回道：“没什么事, 咱们先出了校门再说。”

话罢, 他便提步往门口的方向走。

江意叹了口气，摇摇头，也跟了上去。

夜晚的校园颇为宁静，通往校门口的林荫路上几乎没有几个人影，晚风吹拂，凉意袭来，江意裹了裹衣襟，抬头望了望漫天星斗，新月弯弯，夜凉如水。

两人就这么并肩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江意扭头看了一眼成淮的侧影，鼻梁高挺，五官立体，每个眼神都像是上天赐予的星海一般灿烂。

他长得很好，人看起来也不错，唇角永远微微扬起，似笑非笑的模样。

只是，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人品究竟如何，她还真摸不到底更触不到心。

她审视地看着他，眼中带了几分猜度，没想到，她的视线正上下逡巡的功夫，一直面向前方目不转睛的成淮忽然扭头看向她。

江意一惊，心下不由有些慌乱，眼神便顺势躲闪了几下。

成淮见状眸光一闪，弯腰凑到江意跟前凉凉笑道：“怎么，觉得我长得很帅是不是？”

话罢，他还自恋地挑了挑眉毛。

江意随即捏了捏鼻梁，白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别自恋好么。”

紧接着从他身边往外挪了几步，站到了距离他半米左右的地方。然后一面朝前走一面撇嘴：“你要是不说话，估计还能再装一会儿。”

成淮弯起嘴角，不死心地往江意身前凑，因为两人都在行走中，所以，他贴得近了，手指便会不经意地撞到江意自然下垂的手指。

“还能装什么？”

他戏谑地问她，声音微微含笑。

江意自然不能让他得逞，于是，他的身体刚凑过来，她便往旁边躲，有两次实在没躲开，他指尖微凉的温度一不小心触到她的手指，陌生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她心下一颤，忙将手掌往自己裤子上蹭了蹭，过了没一会儿，她又往旁边挪了半米。

“假装你是个正常人。”她佯装镇定地回道。

成淮见状，不免觉得有趣，看着她对他避如洪水的样子，他越发拾起了兴致。

“怎么怕我吗？”

他忽然一个箭步凑到她耳边，声音低沉，咬字清晰。

江意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能任由他温热地气息一点一点扑进她耳后。

等到她终于回过神来，他的面容已经贴在她脸侧近在咫尺了。

感知到这一切后，她马上转身，一把推开了成淮，并且提高音量，愤然回道：“怕你个鬼。”

她面上神色已经有了几分恼怒，眸中目光更是凌厉异常：“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再这么下去，我可恕不奉陪了，你要说就去说好了，我也不是没被嘲讽揶揄过，大不了扎起耳朵做人便是了。”

没想到，她这么一说，成淮反倒笑了，只见他慢悠悠地直起身子，手插着口袋转过头，目光微微闪动，“好，就当你不怕我好了。不过，我不会说的。”

他一脸坚决地往前走，再不回头看她。

江意赌气在他背后狠狠剜了他几眼，隔了一会儿，才慢慢跟了上去。

“你到底什么事？”

一晃两人已经从教室走到了校门口，成淮站在恍惚的路灯下，张了张口，缓缓说道：“今天是我母亲生日，我想给她买点什么，但又想不到。”

江意正在踢着脚下的石头玩，闻言不由一愣，她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有事情找她帮忙，而且还是这种……呃……怎么说，感觉像是很出乎意料的事情一样。

毕竟他应该出身不低，至少也是贵族勋爵家庭，可是，他这样的人真的会苦恼母亲过生日送什么吗？这在豪门望族，不是应该信手拈来的事情么。

她这么一怔，成淮的视线便立即投射了过来，他朝她眨了眨眼睛，一脸恳切的模样。

“所以，你有什么建议吗？”

江意的眉峰马上皱了起来，连带着心都跟着皱成了一团。

即便是这样，那他早点说不好吗，现在商场超市都关门了，想买也买不到了好不好。

江意气不打一处来，也没顾忌什么，对着他直接说道：“你是不是亲生的，怎么母亲生日到现在才想起来买礼物？”

成淮的身形明显僵了一僵，不过转瞬，他又笑起来，云淡风轻道：“自然是亲生的，不过，今天太忙才想起来。”

忙？

江意觉得他这说辞实在荒唐，他一天下来，不是睡觉就是玩耍，要说忙她还真没看出来。

“得，你也别找借口了，你就是没长心罢了，现在也大部分商店都关门了，想买也买不了了。”江意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成淮笑嘻嘻地“嗯”了一声，晦暗神色转瞬即逝，配上他向来慵懒地嗓音，轻飘飘说道：“那就不买了吧，你陪我走一会儿好不好。”

江意叹口气，随即回道：“刚不是陪你走了半天了么。”

成淮没说话，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她，深沉如水，柔顺绵长。

江意没法子，只好不耐地点了点头，转过身便朝校门口右侧的大道上走去。

成淮微微露出一抹笑，想也没想便跟上了。

“不如写封信吧，你从前写过吗？我曾经给我母亲写过，我想她应该很高兴。”

江意忽然想起小时候给自己妈妈写信的情景，那时她还很小也没有钱给妈妈买什么生日礼物，索性，刚好听到老师说起要常向妈妈表达爱意，所以，她脑筋一转便想到要给妈妈写封信。

说做就做，她当时精心地挑选了信纸，又字斟句酌地想好内容，持之以恒地练笔迹，直到将那封信写了一遍又一遍，才终于选出了其中最满意的一封，她原本想着妈妈生日的时候送给她，可她没想到，那天她因为一件小事生了妈妈的气，而这封信也没能按时送出。

然当她不再生气完全释怀，又想将信送出去的时候，妈妈却忽然出了车祸，永远地离开了她……

思及此，她不由鼻头一酸，眼泪差一点便要流出眼眶。

成淮倒没察觉她的变化，只感慨到这好像是个不错的想法，今天晚上写好这封信，然后趁她睡着放到母亲床头，明天早上醒来，母亲便能看到了。

这么一想，他瞬间豁然开朗，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嗯，这提议不错。”他交口称赞，边说边看向江意：“多亏你了，谢……”

另外一个谢字还没说出口，他忽然看到她眼角闪烁着晶亮的水珠，剔透纯粹，分明是泪光。

“怎么了？”他柔声问。

江意顿住脚步，抹了抹眼睛，回道：“没什么，我得回家了。”

成淮蹙了蹙眉，心中忽然一动，抬手便往她眼角滑去，然后下一秒钟，他的手掌便触到了她嫩白柔滑的面颊，他的大拇指轻轻划过她的唇峰，指尖微微一顿，迅速擦干了落在她颊边的点点泪痕。

“我这就送你回去。”

话音落地，他收回手臂，便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

江意一怔，低头瞧了瞧脚尖，未几，也跟着成淮的步伐慢慢往前走。

两分钟后，他们终于走到了车前。

成淮按了一下车钥匙，拉开后侧车门，回头看向江意，等她缓缓行来。

江意走到他跟前丝毫没停顿，一气呵成地上了车。

车门关上，成淮很快启动了车子。

夜色中，月光下，车子快速在林荫路中穿行。窗外夜幕低垂，偶有灯光霓虹闪烁，江意仰靠在后排座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她是真的太累了，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她没有一刻能踏实地放下心神，她害怕自己纵，更害怕自己以后会遗憾，她已经知道生活的苦，便不想再去体会这种苦，所以每时每刻，她都是忍辱负重，勤奋努力的。

成淮透过后视镜看着她熟睡的面容，不知怎的，忽然感觉有些未知的陌生的情绪汩汩地涌入他胸怀，沉静温煦，耐人寻味。

虽然有些新奇，但他还是笑了一笑，收回视线，并且再一次觉得自己的决定实在是英明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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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车子终于驶到了江家门前。

成淮停好车，回头望了一眼，江意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了，此刻她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微微发着呆。

“到了。”他轻声说。

江意嗯了一声，捡起书包，打开了车门。

“再见。”她说。

“等一等。”成淮忽然提高音量，随即打开车门，走到她跟前，郑重说道：“今天谢谢了，以后我不会再威胁你了，我保证。”

他的神情温柔又诚挚，眉眼间蕴着一股仍似少年的清新稚气。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手腕却忽然被一个温热霸道的手掌狠狠攥住了。

“你说什么？”

江峦的声音已经有了几分颤抖，语气激烈得像是从喉头一个一个蹦出的一样艰难滞涩。

他一把将江意扯到自己身后，眉眼冷硬地看向成淮，又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你他么说什么？”

手腕间的热度倏然消失，江意还没反应过来，江峦的拳头已经烈烈生风地朝成淮脸上忽去了。

他显然动了怒，手下动作狠厉迅速。

成淮视线一黑，觉得那拳头像是马上便挥到了脸上，于是，立即退后一步，侧开身子，敏捷地躲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