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奇才

满分25分，她竟然得了20分。

这不禁让她异常震惊。

呃, 老师判卷的基准是什么, 这么直白简单的句子也能给这么多分？

难道，仅仅是因为页面干净, 字体整洁？

江意蹙了蹙眉，觉得这事实在蹊跷。

于是, 踌躇了一下, 转身看向了右侧的季衡。

“季衡，你英语考了多少？”

季衡转头，看了她一眼, 淡淡回道：“和你差不多。”

“哦。”顿了一顿, 她又问：“那你作文多少分？”

季衡低头翻了翻试卷，回：“15。”

“卷子能让我看看吗？”她朝他的方向探了探身子。

季衡的鼻端猛然涌入了一股似有似无的味道, 清新又安然。

他僵着手臂, 下意识地想要深吸几口气, 好将她身上所有好闻的味道都收入囊中。

“可以吗？”她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又问了一遍。

“哦, 可以。”他的眼神闪了一闪, 神色中忽然有几分失落懊恼。

江意并没注意到, 捡起卷子就回了自己座位。

她低头认真揣摩, 发现季衡的字迹有点潦草，虽然一趟一趟看过去, 排列也算整齐, 而且字母基本都稳定在同一水平线上, 但是他的笔锋明显过于锐利，所以，综合来看的时候，整体页面就显得不是很好看。

这样一来，如果单从字迹来评判的话，他们两个的分数基本能够说明一些问题，可是，还不能彻底确信，于是，她又将季衡的作文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句子写得很长很复杂，应该说这种水平的长句，她目前还不能熟练操作，但是她仔细分辨之后，又发现季衡的句子中有两处明显的语病。

这……

她陷入了沉思。

是不是可以说明，作文的评分标准，是不能有病句，且字迹工整？

想到这，她又转身看向正在把玩模型的成淮。

“喂，你的卷子借我看一下？”

成淮停下手中动作，挑起一边嘴角：“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到底借不借？”

成淮笑了笑，微叹口气：“你刚刚跟季衡借卷子的时候，可不是这种态度哦。”

“不借就算了。”

江意面无表情地转回了头，然后又扭身将卷子还给了季衡。

季衡当然听到了成淮的那句话，胸中霎时涌起波澜，脸上表情自然越发冷酷了几分。

“谢谢，我看完了。”

季衡没应声，起身出了教室。

江意呆了一呆，脸瞬间红了起来，自从考完试，她在季衡面前说出那句话之后，她就发觉季衡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下课不再主动和她说话，上课也不再有意无意地偷偷看她，甚至在她和他对话的时候，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目光温柔的注视她。

可是，他明明说过要保护她的啊……

难道这么快，他就忘记了吗？

她心里忽然有点难过，觉得自己真是前所未有的失败。

连唯一一个真心待她的朋友也要失去了吗？

想到这，她心里倏然一酸，眼泪差一点便要留出了眼眶，而曾经那种紧随其后的孤独感也瞬间侵袭而来，那感觉就像个难缠又无法摆脱的影子般，很快便将她一层一层的紧紧包裹了起来。

“好了，我的卷子借你。”

成淮的声音突然响在耳畔。

江意瞬间止住了悲伤，生生将眼泪憋停在了眼眶中。

转而，又笑着扭过身：“早拿过来多好。”

成淮的眼睛眨了一眨，声音闷闷的。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你到底在想什么，他其实想问。

江意一把扯过试卷，看都没看他：“不用你管。”

话罢，她的手指立即滑到了卷子的边角，看了一眼明晃晃的“140”之后，她毫不犹豫地将卷子翻到了最后一页。

作文，24分。

江意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怒气。

这……这么小白的句子，竟然是成淮写的？

而且，竟然得了这么高分？

老师不会给了他特殊待遇吧？

虽然字体大气，页面清爽，但也不至于和她差这么多吧，她也写得很工整啊，论整洁，他这个水平约莫和她不相上下而已。

“高考的英语作文，不求难，只求准，没有语病，字迹工整即可。”

还没等她问出心头这些疑惑，成淮已经全面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然后，顿了一顿，他又说道：“这个评分标准，英语老师从高一开始就一直在讲，难道你没听见？”

江意的眼睛突然瞪大了数倍。

“也对，你这大小姐估计从高一到高三也没上过几回课。”

“你……”

江意蹙了蹙眉，很想在这个堵心的时刻说点什么，以将对面那个惹人讨厌的家伙怼回去，然而，思索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于是，只好作罢。

算了，他也没说错什么。

索性，一甩手便将季衡的卷子“啪”地一声扔到了他桌面。

140分有什么了不起，总有一天，我会超越你的！

*****

英语成绩出来后，各科成绩也纷纷开始揭晓了。

理综，江意考了270分，和她之前的水平差不多，中等偏高，语文，考了125分，顺利在班级里排到了前几名，当然这也在她预期之中。

然后，还剩下文综和数学成绩还没公布。

根据前几科成绩的总分来看，她这三科的总分排名基本达到了班级的平均水准。

她总分495分，成淮英语140、理综288、语文126，总分一共554，而杜泽的总分大概在530分左右，当然这是他自己说的，江意没看过人家的卷子，自然不是十分清楚。

江意眯着眼睛琢磨，按这个态势发展，她考到全年组前五十名应该是没问题的。

不过，这种情况得在她数学不丢分，文综及格的状态下才能轻松达成。

然而，对于地理，她实在没有这个把握。

有可能一个没对也说不定。

一想到这，她连忙闭了闭眼睛，心里连续默念着，不会不会，怎么还不得蒙对几个呢，一个不对的概率想来也不容易达到。

嗯，一定是这样的。

她正自我安慰的这光景，方丽君突然步履急促地从前门走了进来。

她略显沉重的鞋跟，在教室平坦的地面上，清晰地发出了一串“哒哒”地响声，像是沉寂的夜晚忽然传来了一阵尖锐刺耳的扰人噪音。

“我念到谁的名字，谁到前面来拿卷子。”她的声音很高亢，语调略有几分不平静。

想来，心情应该不是很好。

但未等江意反应过来，其他同学的名字便从她口中，一一蹦了出来。

“杜泽，145分。”她伸手，扯出了那张试卷。

杜泽立即从座位上站起身，跨步走到了讲台上，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然后又回到了自己座位。

“李同，130分。”

“齐俭，134分。”

“杨蕊，137分。”

“胡云腾，136分。”

“许冉，136分。”

……

不是都说数学难吗，一个个的都还能考这么高分？

哼，果然学霸的话不能轻易相信。

江意单手托腮，一面低头刷题，一面暗自低语。

然后，下一瞬间，方丽君的音调明显提高了八度。

“席颜……”她顿了一顿，从试卷中抬起头，目光直直地射向第二排的席颜。“111分。”

这几个字从她口中说来，忽然有了一种重如泰山的厚重感，而教室里的气压，瞬间被她带到了史前最低，冰冷得几乎一触即崩。

听到席颜的名字，江意的注意力也被成功勾了起来，这个从一开始便处处针对她的女同学，此刻正红着脸，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往讲台的方向走。

可是没想到，她还没走到教室前面，方丽君凌厉逼人的话语已经骤然传到了耳边。

“你这个成绩怎么考的，心思都用到什么地方去了，上课白听了吗？”

席颜的身体明显僵了一僵，过了一会，她的肩膀忽然一颤一颤地抖动起来，而且频率竟然越来越快，几乎可以确定，她已经被方丽君严厉的斥责生生吓哭在了当场。

见此情景，江意咬了咬下唇，心中一时百味杂陈。

在这个学霸云集的班级里，其实没有谁是真正轻松的，那个向来咄咄逼人，处处挑衅的女孩，出现在方丽君面前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弱小又自卑的存在。

她轻叹口气，又默默低头刷起了英语习题。

“赶紧把卷子拿回去，跟其他同学取取经，这数学成绩怎么才能提高，别把无知当成个性……”

方丽君难得抓住一个分数低于130的，嘴里这番唇枪舌剑自然不能这么轻易放弃，于是，在足足说了席颜一分钟之后，才将已经瑟瑟发抖的小姑娘，放回了自己座位。

然后，下一秒钟，她又沉着嗓音念起了下一个名字。

“成淮。”

出乎意料的是，等了半天，她竟然没念出成淮的成绩。

众人皆是一派惊奇，但奈何班主任一直是个女魔头一般的存在，所以，即便大家都在好奇，但也没有一个人敢在这种情况下将心里的疑惑问出声，甚至没有人敢抬头看一眼成淮。

江意扭头看了一眼淡定自若起身上前的成淮，心里不禁微微有些发涩。

他已经将卷子取了回来，方丽君却只字未语。随即，又念起了其他同学的名字。

江意很是惊诧，心里一团迷雾挣扎着找不到分毫答案。

然后，她下意识地将视线转向了成淮的试卷。

他并没有遮掩，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明晃晃的数字，136分，整整减掉了14分。

考试那天，方丽君说他没有答完，可是以他的水平怎么可能答不完，而且，这种难易程度的习题，连她都能想出两种解法，而像他这样拿过国家技术发明奖的奇葩，真的可能答不上来吗？

总之，她是不信的。

那么……

他为何不答完？

她的大脑瞬间急转起来，脑海中很快便呼啦啦地涌入了大片记忆。

片刻后，她忽然灵光一闪，难道她就是未了制止她和方丽君的正面冲突，才牺牲了答题的时间吗？

但那时候，刚好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十分钟，她都马上要答完了，他有可能答不完吗？

江意的脑子忽然变得钝钝的，说什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会发生这种状况，但心底的探求欲又一直促使她去不断思考，索性，一分钟不到，她的脑子已经彻底成了一团浆糊。

“季衡。”

还没等她从浆糊中挣脱出来，季衡的名字便陡然响起了。

“130分。”

方丽君抬起头，望了望眼前英朗阳光的少年，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别样情绪。

但季衡并没在意，接过卷子便转身回了座位。

原来季衡的数学也不错呢，江意挠了挠眉毛，喜滋滋地将视线投向那个状若冷酷的少年。

她嘴角温柔地弯了一弯，朝他甜甜一笑：“厉害呢。”

眼角余光中，他看到了她好看又喜悦的面容，她的笑意认真又诚恳，让他一点也拒绝不了。

心脏瞬间不受控制地急速跳动起来，欢愉得几乎再也忍不住面上的冷淡。

“江意。”

然而，还没等他琢磨出来该以怎样的态度对待江意，方丽君凌厉的嗓音已经再次响起。

江意闻言，立即从季衡身上收回视线，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从容不迫地往教室的前方走去。

“没想到啊……”

方丽君并没有直接说出江意的成绩，反而，嗤笑一声，颇为嘲讽地甩了甩手：“江同学还是个数学奇才呢！”

众人的视线骤然集聚，纷纷朝江意投去了揣测审视的目光。

尤其是刚刚被方丽君训斥得痛哭流涕的席颜，眼中神色更是瞬间亮了起来。

江意却并不在意，反而笑吟吟地对上了那双犀利的眼睛：“数学奇才不敢当，不过是识得几个数罢了。”

“倒挺伶牙俐齿。”方丽君轻哼了一声，说道：“看你下次成绩。”

话罢，终于将试卷递给了站立在旁的江意。

一百……

江意转身往座位里走，短短三米不到的距离，她清晰的看见了教室里众多同学的视线。

像电影的慢镜头般，从轻蔑到坦然，又从坦然，急速过渡到了震撼。

尤其是席颜，她原本潮红的一双眼，即刻便再一次蓄满了晶莹剔透的泪光。

很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江意淡然一笑，心满意足地穿过过道，回到了最后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