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三七。雷轰雨滂霈。

2017-05-29 作者: 江倾杯
37.三七。雷轰雨滂霈。

记下明日汇合的时间和地点,演武场上陆续有人起身离开。

长孙冥衣带着卿涯去了拈花楼在浣沙城里的一处暗桩, 商青鲤与江温酒随着人流出了银筝阁, 堪堪走到那块人高的石碑处, 便见玉无咎站在香楠木的拱桥上, 正向她看来。

玉无咎不似江温酒那般一举一动都能予人一种风流无双的感觉, 也不似长孙冥衣那般如冰似雪予人孤高冷傲之感,他站在在那里, 整个人便凛然如一柄出鞘的利刃。

他的容貌比不过江温酒咄咄逼人的艳,也比不过长孙冥衣睥睨尘嚣的冷,山眉水眼,却是清雅以极的绝色。

商青鲤只扫了他一眼, 便挪开目光,脚下并未作停顿, 几步上了拱桥。

“商姑娘。”

玉无咎在商青鲤将要与他擦身而过时开口唤道。

商青鲤冷眼以对。

“金陵之行, 无异于盲人瞎马。”玉无咎侧身目光掠过与商青鲤并肩而行的江温酒,眸色稍沉,道:“与其孤军奋战,不如连手闯墓。”

连手?

商青鲤脚下一顿。

机关墓里不知是何情形, 所去者众, 一旦闯过墓中机关,得到天杀,届时江湖上必定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对于天杀, 她既然决定与长孙冥衣一并前往, 自是非得到不可。如此一来, 拈花楼将会在江湖上成为众矢之的。况且她要天杀,并非是想求个长生,不过是想用来解身上的醉生梦死罢了,从传言中便能得知,天杀此物,一片就能解百毒,破百蛊。

找一个强劲的盟友,各取所需。既能避免拈花楼以一己之力与众多江湖门派抗衡的处境,又能达到解醉生梦死的目的……倒也合算。

相较其它门派而言,千钟楼确实是最合适的盟友。且不说千钟楼与拈花楼在江湖风云录上都被列为正邪之间,单说她对玉无咎此人,也算得上知根究底。

心中诸多念头一一闪过,商青鲤没有任何犹豫,应道:“好。”

“那么,明日见。”玉无咎听言深深看了她一眼,道。

“嗯。”商青鲤轻点下颚。

两人既已做了口头约定,商青鲤自然不再与玉无咎多说,她心中尚且还惦记着那“一针之仇”,这次两人成了盟友,刀剑相向似乎有伤和气,看来得留到下次了。

走过拱桥,顺着街道回客栈,满城杨柳与青瓦白墙相映成趣,青翠欲滴的颜色充满了生机,心绪飞扬,难得惬意。

“太虚宫向来不参与这些江湖之事,此次竟也对天杀有了兴趣么。”商青鲤偏头看了眼江温酒。

江温酒一手握着君子意,一手拨开一枝柳条,听言笑道:“掌教真人提前出关亲自主持了夏祭,我离开长安之时他并未向我提及天杀。”

听出他言下之意,商青鲤敛眉不语。

昨夜里她虽醉了酒,却也不算醉的厉害。在屋顶上吹了凉风,到后来酒劲早已过了大半。人醉心明,似醉非醉时向江温酒说出身中醉生梦死之事,倒不是为了试探他什么,只是想让他明白…她是个没有以后的人。

而他此言,虽不曾点明,但商青鲤心中清楚,江温酒来银筝阁,为的亦是她身上的醉生梦死。

实则,在昨夜里她说出醉生梦死之后,他印在她唇上的那个吻,便让她料到今日在银筝阁必会见到他。

心中有些欢喜,又笼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商青鲤再没有开口。

江温酒走在她身侧,折了长长一枝柳条在手上,笑意盈盈逗弄走在二人中间的酱油。

他垂下手,柳条不轻不重搔过酱油的鼻尖,酱油伸着爪子“喵喵”叫个不停。

一路回到客栈,商青鲤远远便看见客栈门口一侧的台阶上坐了个老头。鹤发童颜,蓄着长长的胡须,一张脸在阳光下红润有光,手上抱着个绸缎包着的盒子。

正是昨日成衣铺子里有趣的老板,一剪梅。

一剪梅举着眼四下张望,商青鲤张扬如火的红衣在人流中十分显目。见之不由一喜,抱着盒子就迎了上去。

“梅老板。”商青鲤道。

一剪梅笑呵呵一抚胡须,道:“小老儿给……”

他话还未说完,便见到了因忙着逗弄酱油故而落后了商青鲤两步的江温酒,他脸色一变,似震惊到了极致,结结巴巴道:“少…少……”

江温酒也愣了一瞬,稍稍皱了下眉头。

“嗯?”商青鲤顺着一剪梅的视线回头,疑惑出声。

“少少…少年人真俊。”一剪梅回过神来,眼珠子一转,转口道:“小老儿从未看过这么俊的人,失态了,失态了。”

“……”商青鲤一挑眉。

“少年人?”江温酒重复道。

一剪梅冷吸一口气,将手上的盒子塞进商青鲤手里,转身拔腿就跑,甚至用上了轻功,速度之快,全然看不出是个老人。

一剪梅走后,商青鲤似笑非笑地盯着江温酒看了片刻。

“我……”江温酒想了想,犹豫着开口。

“算了。”商青鲤打断他。

一剪梅显然是认识江温酒的,出口的那声“少”与后面的话衔接太生硬,圆话的技巧委实有些拙劣。只是他这一个“少”,反倒是让商青鲤想到了那日在太虚宫的竹林里遇见小道士花千枝时的情景,若她没有记错,这个“少”字,她在花千枝的口中也听到过。

想到这里,她心头那些欢喜便淡了些,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却在疯狂滋生着。

——谁都有秘密,她是,江温酒是。

商青鲤别开脸,道:“日后再说吧。”

满腔将要出口的话被她轻飘飘打断,江温酒看着商青鲤转身向客栈走去,凤眸映出她单薄的身影,眸底暗流涌动。

回到院子里,商青鲤坐在石桌旁打开了一剪梅抱来的盒子,盒子里是昨日与卿涯定下的衣服,一红一青。她将盒子盖上,回了房。

第二日天还未大亮,商青鲤便与长孙冥衣动身去了城郊码头。卿涯被长孙冥衣留在客栈照顾酱油,顺便打整拈花楼里的一些杂务。

去金陵需要走水路,横渡过澜沧江,因此苏迎月把众人汇合的地点定在了浣沙城西门外的一处码头。

出了客栈,便有二十个长孙冥衣在拈花楼里挑出的赏金猎人与他们一道同行。

一行人到码头时,码头上各门各派都已到齐。

商青鲤在码头上见到了三个熟人——方奈、水凝碧、花百枝。

昨日在银筝阁时不曾见到方家堡的人,想来是今日一早赶过来的。

至于花百枝……商青鲤看了眼和江温酒站在一起的青衣道士,花百枝手执拂尘,此时已笑眯眯向她招手道:“商居士。”

商青鲤冲他轻轻点了下头。

花百枝探出头,一脸期待地向她身后看去,良久失望的收回视线,叹气道:“好久没见到蛰蛰了。”

“……”商青鲤想到花百枝每次看见惊蛰时魂不守舍的样子,沉默了。

码头前方,由宫弦出面带着银筝阁的弟子在维持秩序,引着各门各派的弟子上了停在码头的船。

玉无咎隔着人群冲商青鲤点了下头,带着千钟楼的人先行乘了船离开。

由于人数众多,船只数量有限,排在后面的门派便只能乘渔船去金陵。

过了澜沧江,在金陵码头下了船以后,宫弦让跟着左吟去过朝阳县的银筝阁弟子各自带一批人分散着前去朝阳县。

商青鲤这一行人,则是由宫弦亲自引路。一并同行的,还有揽剑山庄的人。

一行人在城里买了些干粮和那匹,便马不停蹄向朝阳县的方向奔去。

黄昏时分,天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下起了大雨,众人不得不寻了间破庙避雨。

这间庙宇不大,殿中灰蒙尘锁,朽梁颓柱,斑驳的佛像前的供桌上,摆了两只破了边的碗,碗里是黑漆漆看不出本来模样的供品。

两个赏金猎人将殿中的一角整理出来,生了堆火用来照明。商青鲤挑了个离火堆远些的位置坐了,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抬眼便见江温酒递了个酒囊给她。

她伸手接了酒囊,江温酒笑了笑,在她身边坐下。

解东风带着揽剑山庄的人在另一角也生了火,几人围着火堆坐了。殿中便只剩下了宫弦,宫弦看着泾渭分明的两方人马,面上平静无波。

“宫姑娘,这边坐。”解东风唤道。

宫弦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长孙冥衣,眸中神色变了几变,浅笑着婉拒了解东风。她隔着火堆坐到了长孙冥衣对面,低头将视线落在火堆上,兀自出神。

大雨滂沱,狂风呼啸,一连下了数个时辰,却始终不见停歇。

商青鲤喝了口酒,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直至夜半时分,忽听得庙外传来马蹄飞奔的声音。一前一后的马蹄声混在雨声风声中不甚清晰,由远及近而来。

商青鲤睁开眼,一阵风从残破的窗户中刮来,火堆上的火舌颤抖了一下。

两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一前一后进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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