醍醐灌顶

为了方便工作节省路上的时间我搬到了离公司最近的一个公寓，虽然只有五十平方，但我一个人住刚刚好。我喜欢家的味道，不论住在哪里，我都会把住所布置得很温馨很舒服，没有什么奢侈的物品，有的只是我对生活积累的点点滴滴。淡紫色的窗帘，藕合色的窗纱，午后的阳光照进落地玻璃窗，倾泄着慵懒的暖意；紫色的床单被罩，玫红和白色相间的沙发，简单的玻璃茶几上摆着一整套泡茶的工具，木制荷叶茶盘、汝瓷的青天色茶杯更能映衬出如红酒般普洱茶加上杭白贡菊的清纯和回味悠长，这是我在周日午后的最爱，也是我创业生活中的乐趣，茶能静心，也能悟道，常常在周日的午后有片刻属于自己的闲暇时光，静静的坐在那，细细的品味三十多年的酸辣甘苦。落地的大玻璃窗下摆满了樊慕桦送来的各种兰花，他常常笑我,人如其名,你这个空谷幽兰,却一盆兰花都没有,未免空有其名,所以办公室和家里到处都摆满了他送的兰花。丰盈圆润如君子兰、纤细赢弱如剑兰、知性优雅如墨兰、平凡顽强如吊兰，这些各种各样的兰花摆满了家里和办公室，它们就这样悄无声息的闯入我的生活，看似无声又无处不在，在我忙碌的生活中默默陪伴着我，于朝夕相处中，悄然盛开……

开店的业务推进很快，为了节省费用，常常都是我带着店长二个人筹备新店，特别是上货期间，大一点的店铺有上万件商品要摆放陈列，为了达到陈列的中式复古的效果，我必须亲临现场，亲力亲为，常常是几天从商场开门站到晚上关门，对商品的陈列精益求精。达到让顾客进店时看到一个与众不同的中式怀旧风格情调。我是个很专心的人，工作时常常不接电话，让自己沉浸在营造的中式怀旧风里，我一直认为商品和人一样是需要包装的，正所谓三分长相，七分打扮，商品也要靠陈列、道具来显示自己的个性和气质，每一款商品陈列的角度、造型，搭配的展示道具不同，体现出来的感觉就不同，我希望能突出每一款商品的特性，让每一个顾客能看到商品最美的一面。

中州的一个新店开业了，我又象一个主妇一样，从里到外的布置着每一件道具，忘了时间忘了自己。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被我带来帮忙的白萍突然趴在我的耳边神神秘秘的说：“小姐，有个男人，站在一边看你很久了，看你的目光那叫一个深情专注，那眼神里从头到尾就只有7字：我的眼里只有你。”

“你也太夸张了吧？这商场里都是顾客，谁会认识我啊？鬼才信你。”我低头接着摆我的货，对白萍的话置之不理。

“真的，真的，白萍压低了声音，他都站那好久了，别说你不认识啊！我老公都没用这么炽热的眼神看过我，这眼神能秒杀一切。”白萍忘情的说着。

“拉倒吧你，你以为琼瑶小说啊？”我被白萍的夸张勾起了好奇心，无意间回头看去，一个穿着藏兰色浅灰条纹西装的男人，倾靠在我身后的一个服装货柜旁边，静静的望着我，一湾弦月写满了浓烈温情和我看不懂的深遂，那眼神不是秒杀一切，而是象一个电力十足的起博器足以让一颗冷漠没有心跳的心脏重新跳动不止。就是那么短短的一瞥，象电流直击心脏，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心跳的滋味，晕炫、炽热、欣喜、迷惑而又残酷得让人无法自拨。

我有几秒钟无法呼吸，慌乱的转过头，我拼命的告诫自己，雷池不能愈越，永远不能。我定了定神，转过身冲着樊慕桦露出一个职业的微笑。

“你怎么来了？”

“打你手机不接，问了公司员工说你们今天在这上货，我就来了。我有个战友在商务局，认识中州最大连锁商场的招商副总，今晚约他出来吃饭，赶快跟我走，能把这个关系接上，张银匠以后进商场就不愁了。”

“真的？太好了。”

我把剩余的工作交给了白萍，和樊慕桦就赶了出来。我看了看表还有点时间，“能不能拐到我家一下，我上去取点东西。”樊慕桦好奇的打量了我一下，“你不需要换衣服，这样挺好的啊。”

“唉，我是取几件礼品。虽然都是你的战友，但是也不能让人家白忙活，送钱吧一是俗二是咱现在资金紧张，所以我进货的时候在朋友那采购了一批翡翠，水色种都很好很适合送礼，关键是我的拿货价很低，送人也有面子。”

当我们马不停蹄的赶到饭店，樊慕桦的战友已经到了。酒桌上的规矩从来对迟到者都没客气过，这次也没有例外。

“老樊你说你请大家吃饭你还迟到，你说该怎么罚你们吧？”

“对不住，对不住，我单位有点事耽误了会儿，我认罚。”樊慕桦很老实的主动揽着错。我知道樊慕桦已经悄悄的挡在了我的面前，我确实酒量不尽人意，也不敢逞强，所以也很自然的躲在了他的身后。一番相互介绍后，商务局办公室的吴主任就摆开了酒阵，一字排开一两的小酒盅满满的6杯酒。

“老樊，罚几杯自己看着办吧。”

我皱了皱了眉，看这阵势，今晚的酒是少喝不了。我有点担心，在坐的6个人，除了一个中原商场的丁总，其它全是樊慕桦的战友，今晚明显是故意冲着我们有备而来的，就算是樊慕桦酒量再好，可是一对四也得吃亏。我咬了咬牙，把心一横，这种场合想置身事外是不可能了，好歹我也是拼过酒的人，酒量就是再不济多少还能撑一会。按酒桌上的规矩迟到者都是自罚三杯，看着满满的6杯酒樊慕桦自嘲的笑笑：“老吴你小子一肚子坏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过去在部队时你就喝不过我，今天还想和我拼啊？”

“哎老樊，你看你们国安的人就是牛X总是吆喝着拼啊杀啊的，今天有女士在场，咱喝酒斯文点，你说你省里领导见了我们地方干部总得先表个态啊，你不表态，这酒可进行不下去啊！再说了我和海燕是第一次见面，你别在人家面前破坏国家干部形象啊！”说完一脸坏笑的看看我。

人人都说酒品如人品，樊慕桦是个爽快的人，喝酒也不例外。我曾经跟着向睛海见识过不少酒桌饭局，其中喝酒偷奸耍滑、喝酒难缠者，不在少数，这些人多少让人感觉不“男人”。我没见过樊慕桦喝酒，虽然也存了一份好奇，但是仍然有些紧张，脑子里飞快的转着怎样才能让我们俩能少喝酒。

樊慕桦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放在我面前，“今天晚上我交给你了。”说完没等我回复，拿了一个高脚玻璃杯，放在桌上把6小杯白酒尽数全倒在玻璃杯里，仰头一口全倒进了嘴里。6杯就是6两，空腹喝酒最容易喝醉而且还伤胃，我不动声色的夹了几块牛肉放在樊慕桦的盘子里，倒了一大杯的茶水放在樊慕桦的前面，虽然我知道这起不了什么用，但是多少能稀释一下酒精浓度。我又点了一瓶酸奶，分成二杯倒在杯子里，故意摆在我和樊慕桦中间的地方，我知道酒桌上稍不留意的一些言行都有可能成为让你喝酒的理由，所以我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显然我一连串的举动已经引起了吴主任的注意。眼看着樊慕桦一人将6杯酒全部包揽，没有达到他们的目的，于攻击的矛头转向了我。

“老樊罚酒不能你一个人全喝，来几个人喝几个人啊。海总，你这第一次和大家见面就晚来，你也得表示一下才行啊！”

“她不会喝酒，我代她喝就行了。”樊慕桦马上挺身而出。

“哎我说老樊我咋没看出来你还怜香惜玉啊！英雄救美我偏不给你机会，你说这一屋子就一个美女不能光你一人表现啊，也得给弟兄们留个表现机会啊！”说着又倒了3杯。眼看着刚开局这一瓶酒都要进樊慕桦的肚里，我有点恼火，这吴主任明显是欺负人。别以为我不说话就是病猫，好歹我也跟着向睛海趟过无数酒桌饭局。

我站起来，端起酸奶不紧不慢的说道：“几位领导今天真的太抱歉了，我们虽然来晚了，但是有情可原啊！樊处说要给我介绍几位领导，都是能帮我们进商场的，这么重要的人物我哪敢待慢啊，人都说酒品如人品，其实品牌如人，第一次见面，所以专门给几位领导选了几份张银匠的纪念品，不值钱但是个纪念，所以才来晚了。”说着我把3个装有翡翠的包装盒打开，放到桌上的转盘中间，“这几块翡翠虽然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但是都是种、色、水头不错的挂件，最重要的是这几块翡翠雕的都是如意花件，也祝各位事事如意。我确实不能喝酒，酒精过敏，但是我也是白的碰白的。”说完我举起手里的酸奶和另外三人一起碰了一杯，由于礼物抛出的及时，加上首次见面我还是位女士，所以大家见好就收并没有为难我。这一局我以白色酸奶碰了三杯白酒，大家也并没太和我计较。

“你这是糖衣炮弹啊！腐蚀拉拢领导干部下水啊！”看到我占了个大便宜，吴主任又跳了出来。

我从包里拿出另一件单独包装的翡翠，恭恭敬敬的走到吴主任身边，打开。“主任，您是今晚的主角，没有您的介绍，我和丁总也认识不了，商场这个门我也进不去啊，所以这块翡翠是我特地单独给您选的，一个翘色葫芦。这个葫芦倒没什么，特别之处在于葫芦中间的藤叶是黄色的，翘色翡翠是很难得的，难得之处在于因地制宜的设计和雕刻，天下没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翡翠，这个葫芦也叫高官厚禄，正适合吴主任。吴主任感谢您，我得先敬您一杯。”说完我举起酸奶一饮而尽。

“等等你这喝的啥啊？”吴主任显然不卖帐。

“白的啊！”我调皮的冲着吴主任一笑。故意合上放在桌上的首饰盒，“主任您抽空到寺院开个光，这个葫芦还有辟邪的作用。”听了我的话，吴主任感觉再为难我显然不太男人，无奈的和我碰了一杯。

“糖衣可以留下，炮弹还给老樊。”吴主任心有不甘的又转向了樊慕桦。看到我顺利逃脱，樊慕桦和我相视一笑。有了翡翠当挡箭牌别人也不好再难我，樊慕桦也就没了后顾之忧，马上变被动防守为主动进攻。

“老吴，你说你这介绍人当的，今天晚上主要是丁总和海燕能认识，接上头，咱们得先招待好丁总才是正事啊！咱俩啥时候喝不一样啊？”樊慕桦说着倒了杯酒端到丁总面前非常客气地说：“丁总以后真的要麻烦你了，海燕不会喝酒，只能我代劳了，张银匠这个品牌要进商场您还得多照顾，要求不高给个位置就行不论大小。以后在中州有用得到我樊慕桦的地方尽管说，我会效犬马之力，这个城市我战友多，熟人多，大忙帮不上介绍个关系还是没问题的，我先干为净”。一仰头一饮而尽。

“樊处果然是爽快人啊！”丁总也举杯而尽。

樊慕桦给丁总和自己满上酒，举起杯：“张银匠在市场上是个无名小卒，但是海燕他们做的很用心，她在珠宝行业已经工作了十几年有丰富的经验和资源，在质量上更是严谨，从来不卖假货，特别是纯度不够的货，他一直希望能做成知名品牌，以后还请丁总多提意见啊！”说完再次一饮而尽。

“樊处太谦虚了，一个商场各个品类都要有，有名牌也要有个性有特色的品牌，饰品比较灵活正好可以点缀在服装区一些空档位置，只要有特色一定有销售。”

你来我往的不一会三瓶白酒空了，这样下去樊慕桦肯定吃亏啊，席间六个人，除了我他一个人对付四个，酒量再大也顶不住人多啊。瞅准时机，看着大家吃得差不多了，以当司机为由我主动提出开车送大家回去。丁总和樊慕桦都是初次见面所以也都无心恋战，正好借坡下驴。

当我把大家都一一送回家时，樊慕桦已经在酒精的作用下在车里昏昏沉沉睡着了。今天晚上樊慕桦确实喝了不少酒怎么推都不醒，大着舌头和我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我只知道他住的小区但并不知道是哪栋楼哪个单元，车停在路边不知该何去何从。我总不能在车里坐一夜吧，可是樊慕桦办公室外面的人是进不去的，再说他这个状态也没法送他去单位啊。我咬咬牙只好把他扶到我的公寓，好在有电梯要不就是一个男人也弄不动他。

好不容易把身高马大的他扶到床上，我感觉自己已经快累疯掉了，腿软脚酸胳膊麻痹唉，今晚只能睡沙发了。

洗漱完毕躺在沙发上才发现家里只有一床被子。长期的单身生活，造成了家里根本没有能给第二个人用的生活用品。这下惨了，虽然是初秋但夜凉如水，我只能把柜子里的大衣拿出来当被子盖了。静静的躺在沙发上，这是我第二次和一个男人同屋而眠。

樊慕桦给我的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虽然这个昏睡的男人不发一言的和衣而眠，但我确有一种安全踏实的感觉，心落了地，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填满房间的每个角落，让我有一种想依偎在他身边的冲动，这个胸膛应该是很温暖的吧……有这样一个温暖踏实的臂膀让我依靠，我再也不会做恶梦了吧……不不不，海燕这个温暖的怀抱不属于你，悬崖勒马还来得及，你不应该贪恋这份温暖，你不能的……

夜安逸幽静，我在矛盾纠结的挣扎中沉沉睡去……感情就是一个泥潭，陷进去的人越挣扎越无法自拨，非要等到泥足深陷才会发现悔之晚矣！

沙发睡得并不舒服，夜凉如水，盖的衣服并不保暖，一夜没敢翻身，加上房间又小，所以我睡得并不沉，当樊慕桦起来的时候我也从浅睡中醒来。虽然很熟但是我并不想让樊慕桦看到我没洗脸、没化妆、蓬头垢面的样子；所以这一幕比我们想象中的都要尴尬……。

“对不起，对不起，我喝多了，没把你这弄脏吧？”樊慕桦一脸尴尬。

“没有，昨晚把他们送回家很晚了，你在车上就睡着了又叫不醒，我在你家楼下转了半天你说的话我听不明白，只好把你拉我这了。”

“我没干什么不好的事或者没说什么让你为难的话吧？”樊慕桦不自信的小心翼翼的问我。我刚想开玩笑的吓唬他一下，忽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我们的谈话。看到手机来电显示樊慕桦表情明显更阴暗了，盯着我看了一会，沉重的走到窗前，

“老婆对不起，我昨晚喝多了，睡在澡堂了,我没事,也是刚起来,一会就上班去了……”

看着樊慕桦的背影我一种醍醐灌顶般的清醒，瞬间击穿了我的幻想。一切朦胧和美好突然间变成了咬牙切齿的无名怒火，分明的提醒着我自甘伦陷的无知和不耻。接完电话樊慕桦更加尴尬的转身看着我，象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站在那里，等着大人的训斥。

我冷冷的看着他，眼中冒火的说：“你说了什么干了什么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我顺手拿起沙发上他的西装外衣扔给他，

“拿着你的衣服敢快回家向媳妇认错跪搓板去吧，我这不收留别人的老公！”我的愤怒分明暴露了自己的内心,却又忍不住慌乱的想藏起这份无奈和醋意!

“对不起……”樊慕桦欲言又止.

那一通电话分明点醒了我们,它来的那么及时又那么残酷……

我头也不回的向卫生间走去,冷笑着说道:

“樊处长走的时候请把我的门关好，谢谢!”说完狠狠的关上卫生间的门。我知道是那一个电话让我清醒的看到了现实，看到了自己泥足深陷的难堪。海燕啊，海燕你真是犯贱，向睛海那么优秀的男人你不选，非要去爱别人的老公。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谈情说爱，你一无所有，一事无成，你的理想你的抱负都去哪了？我感觉自己脑子一片混沌，我把头扎进洗漱池的凉水里，努力想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等我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樊慕桦已经离开了。

空荡荡的屋里到处弥漫着他的气息，失落、懊恼、委屈一股恼的全涌了上来，我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