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五雷轰顶

坐在警车里的时候，凌萱都没有觉得即将被审问是件多么难堪的事，又或者可能要面临官司，她是否应付得来。

那位带走她的警官，没有对她凶神恶煞，反倒在行车途中递给了她一瓶水，就更给她造成一种轻松的错觉。

直至警车停下来，凌萱仰望着警局上威严的标语，这才感到一丝紧迫和压抑。

男人办事效率很高，没有拖泥带水，领着凌萱直接走到了一间光线阴暗的审讯室。

一张办公桌横亘在二人中间，两人面对面做着，当负责做笔录的警员询问男人——需不需要给凌萱戴上手铐的时候，凌萱胸闷得喘不过气。

这不是凌萱第一次来警局，上一次——有夜玄在身边陪着，无论之前经受过多么无望的遭遇，她都是踏实、安宁的。

也许——那一次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被警局肃杀的氛围吓到，很大程度上源于她是以一名受害者的身份进入的。

可现在，她和那帮为所欲为的杀马特青年对调了身份——她变成了社会的败类，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小偷。

中年男人摇摇头，没有让凌萱受到镣铐待遇，但这并不能让凌萱好过一些：

遥想当年——她活在凌添翼的庇护下，别说被构陷到要坐牢的地步，就是连别人对她说句重话的不尊重，都不曾有过。

然而，她此时孤身一人，毫无经验，不知所措。

男人瞧出了凌萱的坐立难安，不知为何，男人目光玩味的扫了眼凌萱，接着便无意识的笑了笑，完全不像是对待一个犯人应有的神态。

凌萱没有抬头，故而没有留意到男人的笑容，吊在头顶的灯，晃得凌萱好几次眯了眯眼，身子往后倾斜。

“凌小姐，我看你有些紧张，等你调整好，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男人的耐心跟和气，并没有起到抚慰凌萱的作用，反而因为第一句开场白来得突兀，让凌萱蹙眉咽了咽口水，异常的口渴。

得不到回应，男人又默默等待了一会儿。

五分钟后，男人瞅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面色不悦：“凌小姐，时间宝贵，我要核对案情了——”

凌萱蹙着秀眉点点头，她也想早点开始早点结束，如果事后能离开的话。

男人面对凌萱，口气匆促，似乎和凌萱的想法一样，赶紧完事赶紧下班：“凌若，性别女，无前科，以前在凌氏集团任职？”

凌萱短暂的点头后，猛地抬头，目光疑惑，似乎想纠正对方：“以前？”

男人轻笑，装作一脸认真的样子戏谑到：“凌小姐，你不会以为你犯了这种事，凌氏还会收留你吧？你已经被凌氏开除了。”

凌萱眼神惨淡，脸色不佳。

就这样被开除了？那我打入凌氏的计划，该怎么办？

心乱到发慌，还要继续被审讯，凌萱握紧的拳头满是汗渍。

男人见凌萱无话可说，轻漫的笑笑后，就接着盘问：“凌小姐，根据凌氏提供的案情线索，证据显示你是最大嫌疑人，对于这一点——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凌萱面色挣扎，她确实渴望免除身陷囹圄，但她脑子里好死不死飘来陆庭轩那句肯定的——是！

陆庭轩的社会阅历，总比她丰富得多，怎么会失误呢？

终于，凌萱不打算说些什么，因为即使她再如何委屈，再如何辩解，可摆在沈若芸精心捏造的证据面前，都是无用的：

而且，如果案件有蹊跷的话，男人就不会这么问，早就能找到另一条线，抓到真正的罪犯。

然而，以沈若芸的身份地位，加之陆庭轩同沈煜的袒护，恐怕她都不用进来这种让人感到恐惧的地方走走过场，就能不费吹灰之力，脱离法律的制裁吧。

观察完凌萱毫无动静的反应，男人微微颔首，自顾自对身边负责做笔录的警员吩咐说：“凌小姐这是默认了——很好，也算没有浪费大家的时间，案子就这么定下来吧！”

做完笔录的警员走了出去，审讯室只剩下凌萱和中年警官两个人。

凌萱不知道那个女警员在档案上写了什么，不免生出深深的担忧。

目光凄楚，凌萱面色清苦的的追问到：“警察同志，刚才我的档案上都写了什么？会对我将来的生活有什么影响吗？”

警官平视着凌萱的双眼，一本正经的提醒对方：

“凌小姐，我认为你暂且没有时间为以后担心，先好好想想怎么让凌氏撤销对你的指控吧。当然——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你档案上的犯案记录，是要跟随你终生的。对你未来找工作，阻碍很大，找不到好工作，影响生活是必然的。”

男人的每一句话，都化作一下下挥向凌萱的重锤，让凌萱坠落到悬崖最底端，怎么爬也爬不上来。

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凌萱双腿瘫软，双目无神，呆滞的盯着桌面，脑子一片空白。

男人扫了眼凌萱，一鼓作气，宣布了让凌萱彻底绝望的消息：“凌小姐，我谨代表凌氏集团向你转达通知——你盗窃的手机，合计人民币二十五万元，并且对凌氏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共计一百五十万人民币，凌氏要求你尽快赔偿。”

这是凌萱在两年后，又一次体验到五雷轰顶是什么滋味——

男人的话不断的在她耳边回响，炸得她脑袋像要开花似的，头疼欲裂。

不由自主的抬手护住脑袋，凌萱用这种近乎于逃避的方式，来缓解被千斤顶压住的窒息感。

瞅到凌萱仿佛被一台大卡车碾过一般的颓废状态，男人眼中划过一丝不忍。

回忆起陆庭轩的叮嘱，男人丢给凌萱一根救命稻草，免得她溺死在无穷的压迫中。

“凌小姐，其实呢——我建议你好好跟凌氏沟通沟通：认错也好，求饶也罢，凌氏这么大个集团，说起来要是在乎这百八十万的，根本没人相信。但如果你死不悔改，背上这个债务和污点的话，你这辈子就算毁了……”

凌萱伏在桌案上，拼命抵制着内心的分崩离析，终于，她还是崩溃——

在男人面前哭出声来。

凌萱此时才明白过来——当她拒绝陆庭轩的时候，陆庭轩为什么能那么平静。

原来，他在这里等着她，等着看她走投无路，等着她反悔，等着她去求他。

凌萱泪流不止，低声抽噎，她问自己：

凌萱，你还要坚持吗？你能扛下去吗？

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浮出来，凌萱真的不知道，也真的好累……

男人等了一会儿，还算有点怜悯之心，递给了凌萱几张纸巾。

抹干眼泪，凌萱的情绪平复了许多，此时她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什么都不必想，什么都不能打扰到她，等第二天醒来，或许她心里就有分晓了，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警察同志，我可以走了吗？”

迎视着凌萱红肿的双眸，在看见凌萱眼底的无辜和软弱时，男人不自在的撇开视线。

转回来时，男人坚定的摇头：“凌小姐，很抱歉——你现在还不能走，除非你找到一个担保人，担保你不会负债潜逃，担保你能对这起案件承担到底。”

在注意到凌萱眼底的希冀一点点灰飞烟灭时，男人的底气越来越小，同时在心中腹诽起陆庭轩：

陆董，这辣手摧花的差事，还真是难办啊，你是怎么想的——把自己的情人逼到这个份上，唉！

凌萱垂眸，从包里掏出手机，通讯录里就那么几个人——

上下划动着屏幕，凌萱许久都确定不下来——她到底能向谁求助。

这么丢脸的事，风险又这么大，凌萱不想给任何一个帮助过她的人带来麻烦。

将手机放回包里，凌萱盯着男人的眸子：“如果我找不到人来担保我的话，我就得坐牢吗？”

男人摆摆头，尽管凌萱的遐想有些滑稽，可他完全笑不出来：“坐牢的话，目前还不至于，只是在你找到担保人之前，你不能离开，要被局里看守而已。”

凌萱木讷的垂垂头，脸上毫无生气：“我找不到担保人，你把我关起来吧。”

男人露出为难的神情，忖度片刻，他无奈起身，带着凌萱走到一间关押室。

眼见对方解开锁链，凌萱自觉的走了进去，然后就坐在拐角，一言不发。

关押室正对着一些忙于办公的警员，缝隙很大的铁条们，完全挡不住双方的视线。

几个年轻的帅气警官，看到凌萱被关押起来，眼神都透露着意外。

中年男人来到一名正在值班的女警员身边，跟对方低声说了几句话后，又朝凌萱的方向瞥了一眼，就离开了。

凌萱的皮包被保管，漫长的时间只能通过傻呆着的办法耗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凌萱一直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就好像整个办公厅里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一名女警员来到凌萱近前，通过缝隙把一份盒饭送到了关押室，凌萱抬了抬眼皮，并未挪动身体。

女警员眼神温柔，语气和蔼：“姑娘，吃一点吧！等你想通了，就招呼我一声，我帮你把手机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