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赑屃

苏谪跪在地上，咬牙想要出手抢夺赤琰，可是他和虚炎真人的实力可谓天壤之别，根本不可能有一战之力。

苏谪抬起头，看着被束缚在虚炎真人掌中的赤琰，随即看向虚炎真人，缓缓道：“虚炎掌教，赤琰是我的灵兽，若它有损，我……我……”

虚炎真人看也不看苏谪，淡淡道：“你便怎地？”

苏谪一字一句道：“我必讨回。”

白凝霜连忙道：“苏谪不知天高地厚，请掌教恕罪。”

就在苏谪话音刚落之时，赤琰的双眸完全睁开。虚炎真人骤然发觉周围的空间都在扭曲，无尽的火焰以赤琰为中心一直烧到遥远的天际，而虚炎真人已然被熊熊烈火囚禁在原地。

“这是？！”虚炎真人大惊失色，周围分明没有真正的火焰，这些火焰应该都是幻觉，可是赤琰区区幼狐，怎能有实力将虚炎真人囚入幻境？

那可是拥有自己的大道世界，站在珞珈界一流境界的天道境高手！

虚炎真人一动也不能动，他看向赤琰的双眸，只见滔天烈焰焚尽一切，它的一双瞳孔都被无尽火焰填满。在赤琰两个瞳孔深处，分别是一颗吞吐着火焰的星辰，而在那星辰之上，无数火焰化作成千上万的上古文字，那些文字飞速生成又飞速消散。虚炎真人想要看清其中哪怕一个字，可是哪里跟得上火焰字迹生灭的速度？

数息之后，虚炎真人周围忽然出现万千烛火，每一点烛火摇曳生姿，而笼罩着他的幻境也在万千烛照之下轰然破碎。

虚炎真人闷哼着后退两步，冷笑道：“好孽畜！”

白凝霜心中惊讶，暗道：“掌教竟然使出了他的大道世界‘亿万烛照界’？”

虽然虚炎真人的大道世界只是一闪而逝，范围也不过一丈之内，可是白凝霜还是认出那是“亿万烛照界”——虚炎真人赖以成名的大道世界，烛照虚空，遍观天地！

苏谪起身，咬牙上前，道：“请前辈赐还赤琰，晚辈铭感五内。”

虚炎真人盯着赤琰看上片刻，见它双眸火焰隐去，此时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黑色瞳孔，虽然在瞳孔中还能看见红色火焰如缕缕烟气飘飘荡荡，但是也看不出多大神异。

“这幼狐将燧人火种融入双眸中，已经和它的血脉合二为一，燧人火种本是有灵之物，它竟然能将燧人火种与自己完全融合，到底是何来历？现在若要取燧人火种必须杀它才可，不过难保燧人火种的灵魂完好无损，当真是为难。”虚炎真人心思飞转，瞬间看出许多东西。

虚炎真人是有道大能，本来若是苏谪或是别人获得燧人火种，虚炎真人或许可惜未能得到，但也不至于出手抢夺，毕竟离火门也有燧人石的碎片。而赤琰身为妖兽窃得燧人火种，虚炎真人自然要查探一番，却也顾不得苏谪的意愿了。

苏谪还以为虚炎真人一心要处死赤琰，正要再次开口，空中骤然传来数声轻笑，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虚炎兄不至于为难一个小辈罢。”

苏谪定睛一看，见来人蓝色道袍，全身水元气流转不息，呼吸间更是令人感到置身江海，浩瀚的气息只是随意散开就让苏谪心生景仰。苏谪连忙施礼道：“弟子苏谪参见掌教。”

叠浪真人的气息和来人一脉相承，苏谪自然明白来的就是天一门掌教沧海道长，顿时喜出望外，正要开口相求，沧海道长已经笑道：“莫急，虚炎掌教德高望重，岂会为难于你？”

虚炎真人冷哼一声，赤琰从他掌中飞出落入苏谪手中，苏谪来不及细看赤琰情况，先躬身道：“谢虚炎掌教开恩。”

虚炎真人淡淡道：“好生修行，莫入歧途才好，否则珞珈界容不得它。”

苏谪不住点头：“晚辈铭记在心。”

沧海道长看看苏谪，目光中似有潮涨潮落，苏谪感觉每一道潮汐都将自己冲刷得透透彻彻。沧海道长淡笑道：“有趣，有趣。”

虚炎真人忽然开口道：“你不怕？”

沧海道长反问：“为何要怕？”

虚炎真人瞥一眼苏谪，沉声道：“你难道看不出？”

沧海道长仍是微笑道：“看出如何，看不出又如何？”

苏谪和白凝霜并肩站着听两位掌教在说禅似地你来我往。

虚炎真人冷哼道：“你也要参与这场豪赌？”

沧海道长摇头道：“贫道不赌，只是随缘而已。”

虚炎真人沉默半晌，叹道：“但愿他们是对的。”

沧海道人平静道：“日后自有分晓。”

苏谪听得一头雾水，不过两位掌教在说话，恐怕探讨的都是些大道禅理，他境界低微，听不懂也是理所当然。

赤琰摇摇晃晃地爬上苏谪肩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看苏谪，又看看白凝霜，终于决定还是先睡一觉为妙，方才真是吓死本狐狸了。

很快又是三道身影接连到来，苏谪见他们和虚炎真人、沧海道长实力相仿，都是深不可测的境界，估计是另外三大派的掌教。

沧海道长环顾整个通天之巅，建木神树高耸入云，燧人石片片剥落，火雨仍下个不停。脚下息壤毫无动静，而周围涌动而出的弱水已是无心之物，不过对于天一门几人来说也是一场机缘。

苏谪猛地想起叶千城，顾不得失礼，向沧海道长道：“掌教，离火门李芸被黄泉水侵袭，危在旦夕。叶千城还在通天楼二层保护李芸，我们觉得引我们上来的黄泉道人可能……可能……”

苏谪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如果黄泉道人真的只是救爱侣心切，自己胡乱诬陷，岂不是小人所为。

沧海道长见苏谪着急的模样，轻叹道：“不怪你，那黄泉道人实力滔天，以蒙蔽天机之术掩盖了通天之梯的出现，外面的叠浪等人感觉不到你们的处境也是正常。若不是燧人石被毁，恐怕我们还要被蒙在鼓里。”

苏谪更是焦急，连忙问道：“那黄泉道人真的是邪恶之辈？他有什么目的，叶千城怎样了？”

沧海道长摇头道：“叶千城和李芸自有机缘，而那黄泉道人，其实他不是黄泉道人。”

苏谪忍不住问道：“那是？”

虚炎真人听苏谪说叶千城在保护重伤的李芸，语气稍为缓和，道：“黄泉道人是赑屃。”

苏谪转不过头脑：“赑屃？”

沧海道人叹道：“严格地说，黄泉道人是赑屃的一个分身，不过是蒙蔽你们而已。现在五行至宝被破，赑屃如愿以偿，恐怕……哎！”

苏谪黯然道：“弟子岂非为虎作伥了么？”

白凝霜听到赑屃二字，震惊不已，问道：“压在通天楼下的上古妖兽赑屃？”

虚炎真人点头道：“不错。”

“当年五派前辈为镇压兴风作浪的赑屃，修建通天楼将其封印镇压，至今已有十多个纪元。若是因我们的缘故而让赑屃重出世间，惹得生灵涂炭，我，我……”苏谪终于明白过来，他心急如焚，“掌教，可有办法阻止赑屃？”

沧海道长伸手搭在苏谪左肩上，一道清凉的气息没入苏谪体内，令他精神为之一振。沧海道长道：“不是你们的错，你们也是为救李芸一命，这是侠义心肠，何过之有？“

苏谪仍旧于心难安，低声道：“可是赑屃一出，我们便要间接害死多少人命……”

沧海道长摇头道：“能深谋远虑固然是好，不过很多时候只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即可。赑屃重现固然是劫难，但冥冥之中未必不是福泽。今日由我们挺身而出，再过数十年，就是你们力挽狂澜之时了。”

苏谪越想越烦闷，禁不住垂泪道：“可是……”

沧海道长见苏谪一时也想不开，轻叹道：“难得你有如此心肠，但愿始终如一才好。”

五派掌教来到通天之巅，本想看看五行至宝是否还有挽救之机，不过燧人石和弱水都已毁去，建木神树独木难支，五行有缺，再也不得圆满。

五位掌教一生之中不知经过多少风浪，然而此时事关通天楼的根基，更关系到赑屃出世，还有数万里疆域内无数生民百姓，五位实力通天的大能俱是心头沉重。

“自从吾等踏入天道境，想不到还有并肩御敌之时。”碧华真君笑道，“造化也真是妙不可言。”

九湮道长叹道：“我等年轻时也曾惺惺相惜，想起当年同游珞珈界，不觉已是数百载。”

玄金道人抚着手中的巨剑，沉声道：“此战尽力便是。”

沧海道长道：“五派高手很快就可赶到，我们五派联手，未必不能一战。赑屃被镇压十多万年，此时应该实力有损，就算我们不敌赑屃，以身殉道也是快事。”

五大派数十纪元间磕磕绊绊，但是每当遇到重大祸患时，五派都会选择联手御敌，和五派疆域内万千生民相比，平日的恩怨早已不值一提。是以当年五派先辈才能戮力同心将赑屃镇压在此。

如今赑屃即将重出，五派先辈风流云散，以五派如今的实力比之当年大有不及，五位掌教虽知如此，却也无一退缩。

周围五派弟子看着五派掌教旁若无人，忽而回忆年少气盛时的壮举，忽而慷慨长啸，忽而悲歌相和。原本在五派弟子心目中势不两立的对手陡然如此，众弟子心中无不充满景仰钦佩之情。

“天地正道，便是如此传承不休么？”苏谪暗暗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