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案

村主任榆树正在擦犁铧，院门“吱扭”一声，乔四跑进来，慌慌张张地说：“主任，不好了，俺家的驴也被人偷走了！”榆树“哦”一声，直起腰，看着乔四说：“几时被偷的？”乔四“咕咚”咽下一口唾沫，喘口气说：“昨晚，咱俩喝完酒，俺到家时，驴还好好地拴在驴圈里。早晨起来，俺正要去牵驴犁地，却不见了驴，村里村外找了个遍，也没找到。”榆树说：“五天丢了三头驴，这还了得！你向派出所报案了没有？”乔四说：“还没顾上。”榆树说：“你先跟你小舅子打个招呼，顺便把大奎和九春丢驴的事也给抖搂出来，然后再向派出所报案。记住了，只有这样，你的驴兴许才能找到哩。”

乔四答应着扭身走出院门。

榆树回到屋里，对蹲在堂屋地上抽烟的大奎和九春说：“乔四那头驴，你俩可藏好了？”大奎说：“藏好了，藏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谁也不会发现。”九春说：“俺还给驴割了一大捆青草，放了一桶山泉水。饿不着，渴不坏，保准没事儿。”榆树说：“这就好。你们放心，最迟不过后天，这个驴案就会告破。不过，估摸驴是牵不回来了，你们只能拿到赔偿的驴款。”大奎和九春说：“一样一样，有钱咱还愁买不到驴吗？”

大奎和九春丢驴是五天前的事。两人到派出所报过案，可派出所立案后，一直没见动静。再去问，派出所的人说，偷电缆的案件还没破，哪顾得上破你们的驴案？见俩人不走，派出所的人又说，是电缆重要，还是你们的驴重要啊？饭得一口一口吃，案子得一个一个破。对吧？

其实，这件事说起来，村里人都心知肚明，偷大奎和九春驴的人是后村的胡二刀。胡二刀在镇上开了个杀铺，杀驴、杀马、杀猪，逮啥杀啥，有时开着车转出去收购，顺手牵羊的事他也干得不少。派出所不管这事，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胡二刀的姐夫正是派出所的刘大所长。

大奎和九春咽不下这口气，也曾到镇上胡二刀的杀铺去转悠过。可是转悠归转悠，人家摆在肉案上新鲜的驴肉也没写字，谁敢肯定那驴肉就是出在他们的驴身上呢？苦于没凭没据，两人只得悻悻而归。

悻悻而归的大奎和九春就来找榆树商量，榆树也是一筹莫展。

昨天上午，榆树扛着犁往南山走。刚出村口，正巧碰上了同样去犁地的乔四。看见乔四牵的那头大青驴，榆树心里骤然亮起了一盏灯。

犁了几犁地，榆树赶紧卸驴回家，顺道喊来大奎和九春。榆树笑眯眯地问：“你俩想不想找到驴啊？”俩人齐声说：“咋不想？做梦都想哩！没驴，这地咋弄呀？”榆树说：“今晚，我请乔四过来喝酒，多灌他几盅。你俩想方设法把他的大青驴牵出来藏好。”大奎和九春一愣：“为啥牵乔四的驴？”榆树笑笑说：“你俩忘了，乔四的小舅子是干啥的？”不光他们知道，连村里懂点事的孩子都知道，乔四的小舅子是县公安局新上任的大局长哦。大奎挠挠头说：“主任，这可是犯法的事啊。”九春也说：“牵乔四的驴，这不是老虎嘴里拔牙吗？弄不好真要蹲大牢的呀。”榆树嘿嘿一笑说：“瞧你俩那点出息，我让你们把他的驴牵出来藏好，又没说不还他的。等派出所把你们的驴案破了，你们立马把驴放出来，明白吗？”大奎说：“主任的这个办法好！”九春也说：“只要能把驴找回来，俺们听主任的……”

榆树说得一点不假。果然，第二天下午，一辆警车呼啸着驶进村里。

驴案告破。派出所刘所长亲自来送赔偿的驴款。送过大奎，送过九春，榆树陪着刘所长走进乔四的院子里。院里的一幕，让刘所长呆住了。乔四的大青驴好端端拴在树杆上，又是打响鼻，又是晃耳朵，乔四正用刷子一下一下给大青驴刷毛呢！

看见刘所长和榆树，乔四笑眯眯地说：“真走运，俺家的驴没丟，狗日的自个儿跑回来了！嘿嘿！”

刘所长的脸拉得比驴脸还长。“胡闹！”刘所长怒冲冲喝一声，转身疾步向停在院门口的警车走去。

一旁的榆树偷偷直乐。

原载《燕赵故事》创刊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