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腊月

乡村腊月，年的味道越来越浓了。

五更置办完年货从镇上回来，路过一个叫二道洼的山村时，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看日头，天还早着呢。五更想，该不该去一趟有良家呢？

有良是个包工头，在城里揽活儿，干得不错。去年，五更跟随有良在城里盖了一年的大楼，累个半死，挣了八千块钱。到年底，有良付给五更五千块钱后，就没了下文。为那三千块工钱，五更讨过好多次，每次去不是见不到人，就是说盖楼的钱还没下来。五更不明白，楼房交工快一年了，人都住进去了，钱会没下来？哄鬼去吧！为这事，五更的心里很是不爽。

俗话说，腊月不卖镰，过年不要账。五更想，反正都等一年了，也不差这几天，还是等过完年去讨吧。再不给，有他好看！五更狠狠地踢飞路边一块石子，掂掂年货，继续赶路。

出了二道洼，前面是座山。山路像条带子，盘饶在山间，曲曲弯弯。虽是腊月天，五更背着沉甸甸的年货走在山路上，脑门还是沁出一层细汗。拐过山口，五更突然愣在那里。前面不远处，一个放羊人蹲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旁边倒着一辆崭新的电动车。五更明白了，加快步子赶了过去。

见有人来，放羊人抬起一张黝黑的脸说：“这女孩从前面那个村庄过来，我的羊群正好过山路，她躲羊躲到岩石上，摔得不轻，我喊她大半天都喊不醒……兄弟，帮个忙吧！”

五更放下年货，仔细一看，吃了一惊。这女孩他认得，正是二道洼村有良的女儿。五更的嘴角一撇，扯出一丝冷笑：狗日的有良，欠我工钱不还，却拿钱给女儿买电动车来显摆，不出事才怪呢！

放羊人说：“兄弟，你有手机吗？快打个急救电话吧！”

五更的手伸进口袋，手机就躺在里面，可他并没有掏出来。五更板起脸说：“你是放羊放傻了吧？你也不想想这是啥地方，等急救车过来，人都凉了，还急救个屁！”

放羊人看着五更，呆瓜着一张脸，不知所措。五更说：“你还愣着干啥？快把女孩送到山下去呀。下了山，不就好办啦？”

“对呀，还是兄弟有办法。我这就送她下山。”说完，放羊人从地上起来，抱起女孩就往山下跑，跑出几步回头叮嘱五更说：“兄弟，女孩的电动车就交给你了，你可看好了。”五更摆摆手说：“走吧，走吧。丢不了。”

看着地上那辆崭新的电动车，五更窃笑：讨不来工钱，这辆电动车也值那三千块！嘿嘿，人算不如天算哩！五更扶起电动车，把年货往车上一撂，抬腿便跨了上去。

五更到家时，可把媳妇给乐坏了，摸着电动车喜滋滋地说：“哟，崭新的电动车呢！村主任老婆就骑这么一辆，爱死个人了。五更，给我买的？”

五更下了车，瞪媳妇一眼，没好气地说：“也不拿个镜子照照，啥德性？想得美！”

媳妇不高兴了，拉长了脸说：“大腊月的，嘴上也不积点德，瘟神！”

五更取下年货交给媳妇。媳妇转身要走，突然看着电动车一惊一乍地说：“不对呀，这辆电动车不是有良女儿的吗？”

五更一愣：“你咋知道？”

媳妇说：“你去镇上不久，有良女儿就骑着这辆电动车找上门来，是给咱送工钱来的。女孩说有良病了，在镇上打点滴，他打你电话你换了号，怕咱过不了这个年，就让女儿给咱送来了。临走时，女孩还转告有良的话，说来年春天，你要是找不到活儿干，尽管找他去……”

五更像当头挨了一闷棍，差点摔倒。

媳妇说：“五更，这辆电动车到底咋回事啊？天杀的，你不是把人家女孩给劫了吧？”

五更不说话，闷头跨上电动车，“吱溜”蹿出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