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也许就是那一刻，季冠旭心底里对这个女孩产生好感，不知名的同学还说：“没想到谢晴初唱歌挺好听。”

谢晴初，原来她叫谢晴初。

但自从那次以后，季冠旭一直没有找到能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终于——

“明天的射击课我要是再脱靶就真的证明我不是干这行的料。”后座的慈怜头靠在谢晴初后背躲着太阳说。

谢晴初专心骑车，电动车她还是第一次上手不太习惯，还是骑自行车顺手，“所以，老早毕业回家继承家产多好，非要风吹日晒遭罪干啥。”

“你不也一样吗。”

“咱俩不是一个性质。”

“申强～申强～等等等，停一下。”慈怜拍拍谢晴初后背。

被急刹差点甩出去，谢晴初单脚撑地转头看到申强和季冠旭走过来，慈怜和申强是情侣，一看到申强，慈怜就从后座跳到他怀里，这甜蜜劲太上头了。

“你俩准备干嘛去？”申强问。

“去南楼的食堂吃饭，北楼人太多挤不上了。你俩呢？”

季冠旭一直在看谢晴初，太阳当头照晒得她睁不开眼，“我俩准备出去吃，一起走吧！”

“小初走啊，这会去食堂肯定也没座了。”

“我不去，跟你俩吃饭净看你俩秀恩爱了。”

慈怜笑嘻嘻的靠在申强肩上，一听谢晴初不去，季冠旭马上也说：“就是的，吃狗粮就饱了，你俩去吧，我去食堂凑合一口就行。”

当兄弟这话一听就明白了，“那我俩走了，要吃啥微信喊我，给你带。”

直到俩人嬉戏打闹走远了，谢晴初才准备蹬车走，瞥到季冠旭还站在原地，发现这男孩挺白啊，“你也去南楼食堂吗？一起啊。”

季冠旭灿烂一笑，“你要载我去吗？”

“不然……你走走？”

季冠旭腿长坐在后面蜷的难受，手也不知道该往哪放，他还是第一次被女生载，一路上吸引不少同学异样的眼神。

到了南楼食堂，人没有想象中的多，停好车，看季冠旭站在门口等她，对于警校的男生来说，季冠旭不算帅，好在还有白瘦两条优点，追的女生不在少数，不过他都没有感觉，寝室四个人就他还单身。

“红烧排骨，糖醋鲤鱼，够了。”谢晴初点完菜随便找个位置准备一边看剧一边吃，还没打开视频软件，就感觉头顶有黑影，她抬头一看是季冠旭。

“我能坐在这儿吗？”

谢晴初不习惯和不太熟悉的人一起拼桌吃饭，没等措词怎么拒绝，季冠旭一屁股坐下，“谢谢。”

……

“平时都是自己不会孤单吗？”

“你上次唱歌很好听哎！”

“吃这么多还这么瘦。”

“你没到100斤吧。”

季冠旭纯是没话找话，又怕过度热情吓到她，过了大概五秒，只见谢晴初含着葱花饼愣愣的看他，“你在宿舍也这么话多吗？”

季冠旭笑了，“想认识认识你。我叫季冠旭，咱俩同班。”

“我知道，坐在倒数第二排，上次付立欣过生日你就在我旁边。”

没想到谢晴初注意到他，竟有些意外，“你不是本地人吧。”

谢晴初摇头，“我老家在滨海，只是大学考到这里了。”

“毕业打算留在这里还是回家？”

“都行，只要能当警察在哪里都行。”

“你父母一定有一个是警察吧，不然你也不会对当警察这么执念。”

这话戳到谢晴初痛处，她没吱声，咬着筷子看他，“知道的太多，死的越快。”

季冠旭笑出声，自顾自话道：“我父母都是警察，一个是武警，一个是辅警。”他顿了顿，“后来都牺牲了，就剩我一个。”

谢晴初夹菜的筷子停在空中，看着他风轻云淡的表情，“那，那你可是唯一的独苗了，家里人居然还让你读警校。”

“我没有家人了，考警察就感觉好像他们还在。”

这种感觉谢晴初最清楚不过了，延续，是父母的延续……

趁着中午林进把谢晴初和李之遥的事从头至尾灌输给季冠旭，本以为他没听懂，又或者觉得事情过于荒唐，没想到他狠拍大腿，“原来她还单身。”

“我说哥，我讲了那么多，你听进去没？”

“听进去了，不就是暗度陈仓，两姐妹互换身份，现在又各归其位。”

风杙连连称赞，“看看人家，看看你，逻辑思维一下就体现出来了。”

林进不服气，“那是我讲的条理清晰。你刚才说什么单身？”

“没，没什么。”

看他反应风杙心里也了解的七七八八，春天真是个谈恋爱的好季节。

“思哲，阿旭的身份可不普通。”叶继春特地找龚思哲谈谈。

季冠旭身份普不普通他一点不在意，难不成是局长的儿子，叶继春甩给他一组照片，照片里季冠旭一身皮衣，墨镜挂在鼻梁上，脖子上的金项链格外扎眼，叼烟举枪脚踩在一个人的头上，完全没有一个警察的影子。

“小小年纪就被选中，怎么沈州出产卧底警察。”

“他父亲是武警，常年操劳过度倒在岗位上，母亲是辅警，也……所以他一个人读警校考警察，因为背景简单被南中市警局选中，老黑落网后，上头就第一时间让他归队。”

龚思哲不明白他明明是沈州人为什么偏要来滨海市，翻到最后一张照片，是一张四个人的合体照，里面除了季冠旭也有个他熟悉的人脸，原来是为了她。

“我猜他来滨海是为了初初。”

还用猜，四个人的合照，三个人在看镜头，唯独他在看谢晴初，这么明显的情意。

朱曼菲对于季冠旭的到来很反感，尤其听说他还是谢晴初的同学就更讨厌，困的睁不开眼的她冲了包速溶咖啡，转身时和林进撞一起，咖啡不偏不倚全撒在季冠旭的后背，烫的他直跳脚。

“至于吗？男子汉这点疼都忍不了。”

这还有恶人先告状的，季冠旭没理会，林进递给他自己的T恤，“别管她，先去换上。”

没等季冠旭接过衣服，朱曼菲这头就惊呼，“你有纹身，怎么进来的？”

季冠旭呼扇呼扇衣服时，下摆无意卷起，被朱曼菲看到纹身，才有了她的大呼小叫。

季冠旭动作停滞，他一时没想好该怎么说，还是林进推推搡搡让他赶紧去卫生间换衣服，别理这娘们。

看他远走的背影，朱曼菲小声说：“他家里背景一定很硬，有纹身都能进来，我们警务人员是不允许有纹身的。”

“再硬，也硬不过你啊。还是管好自己别操心别人了。”

“不行，我要上报，这样的人不能留在局里，影响我们警队形象。”

多管闲事到这份上也是让人忍无可忍，季冠旭换好衣服突然的不知所措站在一边，龚思哲从办公室出来，朱曼菲抢先一步，风杙没来得及拦住，“龚队，我举报，季冠旭有纹身，而且可能还不小呢。”

龚思哲都没看他一眼，把手里文件扔给他，“东石道街发生爆炸，你和林进去一趟。”

“老大，我呢？”风杙问。

“你去把附近监控都调出来。”

被晾在一边的朱曼菲面子上挂不住，季冠旭接到文件有点愣，还是龚思哲轻拍他脑袋才反应过神来，“想什么呢，快点去。”

“龚思哲！”

朱曼菲直呼大名，“我叫你一声龚队，你好歹听我说句话吧，因为一个李之遥你都魂不守舍多久了，谢晴初你不管，李之遥你不管，现在来了一个季冠旭你还不管，你还有一个队长的样子吗？”

龚思哲靠在桌子旁，“你说，我听着。”

“他，”朱曼菲指着季冠旭说：“身上有纹身，根据《公务员录用体检特殊标准（试行）》中，人民警察职位第四条：纹身，不合格。”

季冠旭手心渐渐渗汗，这是当年卧底时候纹的，没想到会被看到，他想解释，又不想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说，“龚队，我…”

龚思哲摆手打断，季冠旭心都沉了，朱曼菲继续道：“你怎么进来的心知肚明，趁大家还没翻脸赶紧脱了警服走人吧，别等到叶局发现了，到时候下不来台。”

听完这话，林进笑了，真是开眼了，什么时候还轮到你一个小丫头说教了。

“你怎么进来的不更应该心知肚明。”

“什么？”

“再胡闹，你怎么进来的，我就能让你怎么出去，两家母亲的这层亲戚关系，我可不在乎。”

龚思哲句句到位，说的朱曼菲握紧衣角，“我就想来你所在的警局实习有错吗？”

“你去哪实习我不管，可你是凭自己本事进来的吗？你在校的表现需要我摆到台面上说吗？”

说白了，朱曼菲来实习也不是为了实习，是为了人，这里有她想见的人。

“还看什么？再不去天黑了。”

林进拽着季冠旭往外走，不过对于季冠旭腰背上那道恐怖的纹身，林进提了兴趣。

季冠旭没准备瞒着，都是兄弟，一五一十讲了自己的卧底经历，轰轰烈烈谈不上，捡回条命倒是真的。

林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和谢晴初真不愧是同学，有空应该去看看她，绝对有共鸣。”

当然，我一定会去看的！

一别多年，再见到她竟是在医院，看她穿病号服在晒太阳，季冠旭仿佛又回到了上学的时光。

“…谢，”他躲在树后又拿出手机照了照自己的发型，深呼一口气，整理好衣领转身露出空姐般标准的微笑，“谢晴初。”

听见有人叫自己，谢晴初半闭的眼睛睁开，就看见曾经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里的那个男人这时正缓缓的向她走来，那一刻好像时间都静止了。

“季，季冠旭？”

惊讶中还带着兴奋，“你怎么来了？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住院了？还这么精准的找到这里？”

“我来滨海市了，正好分在你所在的警局，正好你的同事现在也是我的同事，正好就问到了你现在的位置。”

谢晴初想伸手拍拍他，手停在空中画一个圈放在身侧，算了吧，当初班里成绩最好的两个人，如今见面，大不相同，想到自己还有毒瘾，她露出一丝苦笑，这样的自己当真配不上他。

季冠旭一点没扭捏，双手搂住她的腰紧紧抱在胸前，这个拥抱他等了四年，现在如愿了。

“你还跟以前一样瘦。”

“嗷。”

“嗯？”他低眸看她木讷的眼神，“嗷什么？”

“没，就是我知道了。”

两个人的距离近的快要亲在一起，谢晴初居然没躲，季冠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看见她就控制不住自己，他喜欢她，喜欢了四年，现在人就在眼前，他再也不会松开抓着她的手了。

“我好想你。”

简单四个字让谢晴初心头一震，自己又何尝不是，她尝试回抱住他的腰。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季冠旭搂着她的肩膀慢悠悠的往前走，“还差点以为你是龚队的女朋友。”

“你怎么会来滨海市？”

“当然是靠我的人格魅力了。”

季冠旭的调侃让她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以前，“我在南中时和u2打过交道，也注射过青雏。”

谢晴初瞪大眼睛盯着他，他还是不紧不慢的继续说：“学校门口有个石榴树，去年的时候被大风刮断了，但是它今年长出了新的枝条。我的意思是，你和他一样。”

“小初，我可以，你也可以的。”

可现在的问题不是毒瘾，而是她只能活六个月，上天对她宽厚，临死前还能和他有六个月的相处时光，够了，足够了……

拍完毕业照，大家零零散散的相互合影，慈怜抱着申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过了今天俩人就要异地恋了。

“同学，给你们拍一张合照吧。”大概是看慈怜哭的太凄惨，不知哪个班的同学主动提出留影合念，正好把谢晴初和季冠旭也一起收进镜头里，按下快门的一刻，大学生活就正式结束了……

“谢晴初，”余晖下，季冠旭握紧拳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加油！”

谢晴初一卡一卡的点头，“啊，你也加油。”

今天以后我们再见面就没那么容易了，谢晴初被沈州市分局挑走，而季冠旭则被秘密安排到外地，两个人的互相暗恋终究谁也没能说出口。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