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海浪不是滥好人，戴青书的老婆孩子会落什么下场，跟他没一毛钱的关系，他不是娘舅熊小北，不会被美女的几滴眼泪泡软了心肠。
他跟宋老爷子打了声招呼，领着章鱼和杜小铁子回镇高中。
猎豹车厢里，两个夯货幸灾乐祸：
“老戴惨了，老婆肯定要改嫁了……”
“儿子天天苦哈哈搬砖，闺女就能傍大款，都是一个妈生的，差别咋就这么大……”
“嘿嘿，儿子是睡别人的，闺女是被别人睡的，那能一个待遇嘛……”
宋海浪坐在副驾座上，一边听歌一边玩新买的诺基亚，他用惯了智能机，陡然回到蓝屏时代，各种不适应。
黄石镇上今天逢集，十里八村的人都来赶集，熙熙攘攘热热闹闹，把一条两三里长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看！快看，罗汉在那边卖山姜！”
宋海浪顺着他指点的方向，果然看见罗汉傻呵呵地蹲在一棵老榆树底下。
这夯货手里拿着罗老头传下来的竹板，巴掌大小的细长竹条，一共四块，顶端穿了个孔用红绳拴着，用的年头太久竹板磨得油光水滑，呱嗒呱嗒敲打着招徕生意——
“十三香，煮鲜汤，放点山姜味更香，山姜老，山姜香，山姜越老味越长……”
他的嗓子粗犷浑厚，伴着响脆的竹板唱得抑扬顿挫，吸引不少赶集的人围过来买。
榆树另一边摆一张八仙桌，是镇上赵瞎子的摊位，逢集就来这里帮人摸骨算命。
他嫌罗汉的吆喝声扰了他的生意，梗着脖子冲他吼起来：
“小子，你小声点，呱嗒呱嗒敲得人心烦，半天了都没一个人来算命看风水。”
大热天的，赵瞎子戴着墨镜，穿一套米白色纺绸对襟褂子，蓄一把山羊胡子，手里还装模作样地晃着一把折扇，看起来仙风道骨，实际上坑蒙拐骗。
罗汉不屑地哼一声：
“老瞎子，劝你早点收摊子回家歇着吧，不会有人再来找你算命了，都去找苏半仙了，人家那才叫真本事，去顾家喝一杯茶就把顾小虎的傻病治好了，你要是不服气，也从镇上找几个傻子出来，治好了给大伙看看，整天就靠一张嘴忽悠忽悠，小心派出所的人给你抓起来。”
“小狗|日的，满嘴胡吣！”
赵瞎子恼羞成怒，也不跷着脚装神仙了，气得额头上青筋乱蹦，污蔑罗汉卖的调料根本不是山上采摘的野料，全是草根树皮野藤条，磨成粉末掺着锯末诓人钱财。
“谁说老子忽悠人？老子是科学算命！你一个爹妈是谁都不知道的野小子，罗老头那个老狗|日的瞎了眼才会收养你，老子十年前就算准了你是个灾星，出娘胎克死爹娘，来黄石克死罗老头……”
赵瞎子骂骂咧咧，罗汉气得一拳砸在他嘴上，两颗后槽牙混着血沫喷了出来，疼得他挨宰的猪一样嗷嗷乱蹦。
几分钟之内，围观的人群潮水一样涌过来，很快堵了小半条街，草棚底下却只剩下一个满嘴血糊糊的半拉老头呜呜吼，听不清他说什么。
罗汉早就卷了干姜摊子，拿着秤杆竹板，在杜小铁子和章鱼的掩护下窜上猎豹车，拐到一条小巷里。
罗汉跟赵瞎子的过节，不止是刚才吵几句嘴的事。
罗老头还活着的时候，就跟赵瞎子八字不合，经常抓脸干架。
今年端午节赵瞎子跑到镇工商所，举报罗老头以次充好，害得罗老头被罚了几百块钱，心疼肝疼肉疼，心里憋了一口气，回家多喝了几口酒，睡着了再也没醒过来。
宋海浪看着气得呼哧呼哧的铁杆，一边开车一边劝：
“算了罗汉，跟一个混吃等死的老骗子较什么劲。”
罗汉炸毛：“这老混蛋作死，这事还没完！”
这事肯定没完，罗汉一拳砸掉赵瞎子两颗后槽牙，他在镇卫生所当护士长的女儿赵彩霞气炸了。
跑到镇派出所找老公张金泉，逼着他马上领人把罗汉抓起来，往死里收拾。
张金泉阴沉着脸，他老丈人当街被人揍得满嘴是血，他这个女婿必须出头。
还没等他把人抓到派出所，汪少峰打电话过来，询问他老丈人和别人当街斗殴的事。
汪少峰是县公安局的副局长，省厅下来挂职的红人，负责点对点帮扶监督黄石派出所。
张金泉巴结他还来不及，哪里敢跟他对着干，只能委屈老丈人。
赵彩霞为人跋扈，谁瞪她一眼都恨不得灭人全家，心眼比针鼻儿还小，现在自己老爹被一个小混混揍得满嘴是血，丈夫在他权力范围内的一点事都办不好！
她压了多少年的怨气大爆发，堵在镇派出所办公室里破口大骂。
张金泉头大如斗。
他在镇派出所当副所长，老丈人在街头摆算命摊，搞封建迷信，害得他这个女婿也被人戳脊梁骨。
刚才在电话里，汪少峰掐的就是他这个软肋，说他老丈人是因为坑蒙拐骗的伎俩被人戳穿，恼羞成怒才打了起来，要他这个警察女婿好好约束家属，不要给警察队伍抹黑。
张金泉心里憋着气，看老婆不顾形象在他办公室大吵大闹，气头上“啪”一巴掌甩过去。
不管赵彩霞怎么哭天抢地，有汪少峰的电话在前，张金泉对街斗事件的处理依旧是各打五十大板。
他勒令赵瞎子从此以后不得再去街头摆摊搞封建迷信；罗汉打落人牙齿，罚款一千，负责承担赵瞎子补牙的所有医药费。
赵彩霞父女俩越想越不甘心，尤其是赵瞎子，恨不得把女婿拖过来也砸掉后槽牙。
“当初老子瞎了眼才把你嫁给他！”
“现在嫌弃老子坑蒙拐骗搞封建迷信，当年腆着脸追你的时候，怎么不听他说这种屁话？！”
赵彩霞结婚的时候，张金泉还没有发迹，结婚的钱大部分是赵瞎子出的，现在女婿落井下石不准他再去摆摊算命，老瞎子愤懑不满，觉得女婿是卸磨杀驴。
镇高中宿舍里，一群夯货穿着裤衩，趴在架子床上嘻嘻哈哈，议论罗汉一拳砸掉赵瞎子两颗后槽牙的糗事。
“罗汉，你小心了，赵瞎子的闺女在镇卫生所当护士长，以后你受点小伤小病去医院，当心她阴你，扎得你屁股嗷嗷叫。”
“赵瞎子以后再敢给人算命，马上去镇派出所举报，看他女婿敢不敢护着。”
宋海浪打断夯货们的聒噪，“赵彩霞出了名的胡搅蛮缠，不会轻易放过罗汉，派出所那边被汪局长压下了，她肯定还要来学校里闹。”
一语成谶。
第二天一大早，赵彩霞就坐在冯文博的办公室里。
“冯校长，这群小流|氓无法无天，必须开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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