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天机

万里瀚海一孤岛，纵览天机燕子洲。

这句诗是早先唐国诗人李杜所做，诗中所描写的却并非是某一个地方，而是一个人。准确来说，应该是一种人——天机者。

星临大陆在地形上似是一道人眼，两片大陆相接却并不相连，中间被万里瀚海居中隔开，犹如一颗晶莹的眼珠。而这眼珠正中的瞳孔，便是那瀚海最中心的一片小岛，名为“燕子洲”。而历代天机者便都是居住在这燕子洲上。

据说这星临世界有三万年可查的历史，而燕子洲上的天机者便被称为“前知三万年，后知三百年”的先知。他们不隶属于任何一国，也不隶属于任何一势。平日里在燕子洲上深居简出，偶尔会在两片大陆上四处游荡，时不时泄露只言片语便会引得天下大乱。

因为天机者们泄露的只言片语，便是传说中的“天机”。

十八年前，当雍城的青龙大神殿香火最旺、信徒最众的时候，前代天机者忽然传出“青龙当隐”的谶语，第二年青龙神殿开始没落，青龙神使再未曾降下只言片语的神谕，直至如今青龙神殿名存实亡。

七年前，秦国东盟唐国，南友蜀楚，天下皆以为太平盛世将至，又是当代天机者传出“举世西向”的谶语，紧接着爆发了天下攻秦的大战，列国二十近乎倾世而来，战争持续了整整两年，生灵涂炭。

类似的事例数不胜数不胜枚举，这群生活在瀚海最中心位置的神秘人物仿佛当真能够洞悉天机一样，为星临世界留下了无数的猜测与传说，更为文人墨客提供了最为神秘且丰富的素材。

杨恪读书无算，其中关于天机者的故事自然知道不少，也正因如此他问出这句话时才会显得如此激动。

对面的女子既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皓白的手腕轻抖将两杯斟好的茶水推送到两人身前，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请”。

两人囫囵喝了，却根本没有品出茶水中到底是什么味道。

梦天机等二人喝完茶，这才开口道：“秦国安阳杨恪，楚国云梦凌剑云，唉，真不知是造化弄人，还是世间凑巧，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遇到了你们？”

凌剑云本是在喝茶，可一听此言顿时诧异道：“姑娘，你怎知道我是云梦人？”

女子摇头不答，却也因此更显神秘。

杨恪没有纠结于这等小问题，他似乎已经认定了对面的女子就是当代天机者一样，兴奋的问道：“梦姑娘，你真的是天机者？那，那这次找我们两个人来，是不是要泄露一点天机给我们？”

梦天机摇了摇头，语调淡淡的道：“天机既然被称为天机，我又如何能够知道？世人称我做天机者，也只是说我比旁人看得远些，看得清楚些罢了。”

杨恪似乎有些急不可耐的问道：“那敢问姑娘，有什么可以赐教一二？”

眼见杨恪如此激动，一旁的凌剑云也有了些郑重，看样子这个被称作“天机者”的姑娘不大简单。也收敛了一下身形，侧耳倾听。

梦天机随手取出两块指甲大小的玉子向前桌上一抛，而后对两人道：“二位公子不消多问，也不消多说。这两样东西随身带好，三日内定可平安无事，无灾无难。”

杨恪赶忙上前一把将玉子抢在手里，生怕掉了一样又将它往衣襟里塞了塞贴身放好。凌剑云虽然还有些不知所谓，可也赶忙依样画葫芦的将玉子收好，看着杨恪的脸色直打迷糊。

杨恪收好了东西，又赶忙从腰上取下一个荷包，一边翻着一边对梦天机道：“梦小姐，大恩不言谢，这些刀币是我随身的一点家当，您请无论如何也要收下，算作我的一点心意……”

不等杨恪说完，梦天机却是摆了摆手，道：“不必如此，杨公子，我可不是江湖上的算命先生。这次说与你们事情也是看在我们有缘罢了。”

正说间，房门忽然被人打开，先前接两人前来的仆人和丫鬟走进了屋子。梦天机道：“你们来的正好，替我送送两位公子。”于是乎，也不等杨恪两人多说些道谢的话，三人便已经开始送客了。

离开了客栈，杨恪与凌剑云并肩走在路上，把玩着手里的玉子一时间还有些怔楞，只觉得刚刚的遭遇仿佛做梦一般。至少，凌剑云是如此想的。

他对杨恪问道：“我们三日之内难道本来会遭遇什么灾祸不成？”

杨恪耸了耸肩，忽然云淡风轻的道：“谁知道呢，我又不是什么天机者。”说罢，他将手中那枚刚刚得自梦天机的玉子随手一扔，眨眼便不见了踪影。看得一旁凌剑云眼皮直跳，诧异的问道：“这又是为什么？”

杨恪道：“不为什么，这玩意又没什么用处，又不值一个刀币，留它何用？”

凌剑云回忆之前杨恪在房间内的行为更有些迷糊，他捏着手中的玉子问道：“可是刚刚在房间里的时候，你不是……”

“演场戏罢了，人家既然花费了这么大的本钱来演戏，我们怎么能不识抬举的不配合配合呢？”杨恪回头向之前那座客栈看了一眼，满脸都是戏谑。

凌剑云如梦初醒，连忙问道：“你是说，刚刚的一切……什么天机者，什么灾祸，都是假的？”

“至少那两杯茶是真的，啧啧，北疆的铁山茶啊，味道就是不错。”杨恪说着还咂了咂嘴，原来刚刚囫囵喝下茶水时他已经在细细品味了。

凌剑云放下手中的玉子，却仍旧有些纳罕的问道：“可是，你是从什么时候看出这些都是假的？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出来？”

杨恪拍着自己同伴的肩膀笑了笑道：“老兄，你可是从小就在荒原长大的，连人都没见过几个又哪里见过我这种人精？若是连你都看出来了，这帮家伙的戏码也就太差劲了些。”

“可是，你是在什么时候……”

“一开始的时候。老兄别见怪。因为我就算是用脚趾来想也想不出我们那套装扮有什么潇洒的地方能真的引来小姐。嘿嘿，就像杨心舞那丫头说的：我们两个当时穿的都土掉渣了，哪个瞎了眼的小姐会来找我们喝茶？事出反常必为妖，我只是想来看看他们到底玩的是什么把戏而已。”杨恪淡淡的说道。

凌剑云仍旧有些奇怪的道：“可是，就凭这一点你就认定他们是骗子了？你不都说她是天机者了么？万一她真的能看出有缘什么的，该怎么办？再说，她既然是行骗，怎么也没收我们的钱财，也没骗我们的东西啊？”

杨恪拍了拍额头，笑道：“老兄，你观察的位置看来都集中在那丫头的胸脯上了吧？”

凌剑云脸色一红，顿时恼然道：“胡说！我……我一直都在看她的脸！”

“那丫头露脸了？我怎么没发现？不过确实，那丫头的胸脯蛮大的，至少比杨心舞那丫头强一点。”杨恪“啧啧”笑了笑，眼看凌剑云脸色愈发难看这才收了玩闹的心思，对他解释道：“凌兄，如果你看得再仔细一点你就能看清楚，看清楚那丫头的鞋子。”

“鞋子怎么了？”凌剑云问。

杨恪耸着肩膀，顺势回头看了看刚刚擦肩而过的一个雍城女孩儿，下巴略带轻佻的冲她抬了抬，对凌剑云道：“天机者什么的我是真的没见过，也分不出真假。可既然是个女孩儿，总要讲究一个衣着搭配的问题。不然一路上杨心舞那丫头也不会看我们这么不顺眼。嘿嘿，你没有注意到，她刚刚穿了一身白色衣袍，皎洁若雪，可怎么偏偏穿了一双刺眼的红色靴子？”

“啊？”凌剑云愣了一下，回头看看刚刚走过那个女孩儿，只见她一身月白色的衣裙，脚上踏着的却是一双淡蓝色的布鞋，看起来果然舒服许多。不过仔细回忆一下，他却有些尴尬的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没有注意那梦天机穿的是什么颜色的鞋。好像注意力真的都集中在了……咳咳。

杨恪似乎没有在意凌剑云的尴尬，依旧满脸带笑的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起先从我们一进城就被他们给盯上了。包括那帮来马车旁边起哄的小孩儿都是他们安排下来的，估计是想近距离细致的观察观察我们这几只猎物长了什么模样，财物都被放在哪里。然后那三个仆人来了又走，就是去动手了。而那个自称‘梦天机’的丫头则是一顿装神弄鬼的胡说八道，为的是拖延时间。而最后那三个人回来时，也就意味着他们得手了，于是乎我们就被送客。”

“你怎么？”凌剑云满脸吃惊的问道，可还不等说完，杨恪便笑着道：“我怎么知道？哈哈，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腰间的荷包去了哪里？”说着话，他将衣袍前襟一掀，原先捆着荷包的地方果然空空如也。而后他又向身前一指，笑道：“如果不是这样，那我们的马车又哪儿去了？”

正说间，杨心舞和小红已经发现了他们二人，连忙一路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对他们喊道：“杨恪！我们的马车被人偷走啦！”

凌剑云看着杨恪，登时满脸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