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去雍城

第二天天亮，伴着一声刺耳的驴叫声响起，露宿在河畔的众人都悠悠清醒过来。

朝阳正是柔媚，晨风虽无多少暖意，却让人顿觉神清气爽。伸个懒腰呼吸一口空气，疲乏与困倦一扫而空。这一晚，凌剑云睡得不错。

丫鬟小红也已然醒来，到底是在杨家做事的丫鬟，虽然昨天吓得不轻可一觉醒来便不再惶恐。眼见凌剑云后还极为恭敬的上前行礼道谢。后者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一番推脱应答时难免还闹了不少笑话。

不过这些事情通通不如马车旁的场景来的激烈。刚刚一声惊叫险些震破杨恪耳膜，紧接着便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甩了过来。

小红这才想起了自己的小姐，而凌剑云似乎也才记起自己还有一个朋友。两人对视一眼，赶忙向马车附近跑去。而当他们跑过去时，眼前的场景便是杨心舞羞怒交加的瞪着杨恪，而后者四肢僵硬的坐在地上，脸上多了一道五指印并且鼻端两条血痕也没有擦干。样子好生狼狈。

解释的工作往往都很难进行，尤其是当被解释的人有了些先入为主的观念时，事情更是这样。

饶是杨恪苦口婆心的对杨心舞说了小半天，可这位大小姐却是打死不信萧羽会将她当做一件礼物送给段均，更是不信那仪态翩翩的萧公子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狂徒。

好在还有小红这个事件亲历者在场，经过她的见闻对应杨心舞这才算信了一二。而等凌剑云将她带到整理好的尸体堆前时，她才当真确信昨天发生的事情是如杨恪所说。

一时间，杨心舞只觉得遍体生寒如坠冰窖。一双美丽的眼睛蒲扇着，长长的睫毛不停的颤抖。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次看起来不错的出游竟然会落到这样的结局！若非是杨恪两人碰巧撞上，那她岂不是……

越想越是后怕，越想越是羞愤，她到底也只是个不到十七岁的孩子，想着想着便嘤嘤哭了出来，与丫鬟小红抱在了一起。

稍远处，终于能够腾出手脚清洗一下自己的杨恪与凌剑云一同蹲在河边，一边做着洗漱一边聊着。

“怎么？你不过去安慰一下？她不是你的族妹么？”凌剑云简单的擦了把脸，对杨恪问道。

杨恪先是将鼻端下的两条血痕擦净，而后又揉了揉被打疼的左脸这才道：“你觉得我们是一般的兄妹么？昨天就告诉过你，我和她没多少血缘关系。”

凌剑云似乎对这种事情不甚了解，好奇的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都是安阳的杨家一族么？”

杨恪擦了擦脸，又给颠颠跑过来的小黑用刷子刷了刷身，一边忙碌一边无所谓的道：“我父亲原本是杨家旁支的一门远房，关系是在族谱上，不过血缘早就到了五服之外。而后来，那家伙又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在朝廷上飞黄腾达，也越来越不把杨家族规放在眼里。五年前，因为他的一件事，杨家受到了不小的牵连，杨家便将我这一族都逐出了杨家族门。那个人也不在乎，干脆就到咸阳自立门户了。只是把我留了下来。还好，杨家对我的印象还算不错，于是乎我父亲被逐出了杨家，可我却又被重新收回了杨家。就这样，面前和她攀上了个族亲。”

凌剑云抱着木剑摇了摇头，道：“我实在不能理解，有点太复杂了些。不过听你的口气……你好像对你的父亲不是很尊重？”

杨恪刷驴的动作倏尔一停，他脑海中忽然闪电般的闪过几个画面：

安阳向东北的官道上，身后追兵正紧，马车中的那个人冷脸将年仅十岁的自己一把推了下去，那双眼睛无比的冰冷；

自家后院的花园中，弟弟妹妹们用石块和木棍将自己砸得鼻青脸肿，而那个中年人却径直从身边擦身而过，笑容慈祥的将那些行凶者一一抱住；

最后的一幕，却是他在破境时看到的那幅画——当管家抱着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凑到他面前时，那人面露不虞，转身而去只留下了一声冷哼……

“杨恪？你怎么了？”凌剑云的询问打破了回忆，杨恪回过神，摇了摇头却并没有再说什么。他给小黑刷完身，顺手拍了下驴臀，这头无忧无虑的笨蛋立刻便欢叫着跑远了。可人毕竟不是驴，人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处理，要去询问。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回楚国么？”杨恪对凌剑云问道。经过这短短两天的相处，两个人却好似相交了多年的好友一般。言谈举止在各自面前都变得随意了不少。都是难得的对脾气。

凌剑云摇了摇头，双手握剑抱在脑后，笑了笑道：“楚国自然是要回的，可绝不是现在。我至少要把我的剑术历练成我父亲的水准，那时才会考虑要不要回去，什么时候回去。”

杨恪闻言松了口气，却并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追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也都有自己的隐私。他问道：“既然你现在还不想回楚国，和我一起去雍城转转如何？”

“雍城？”凌剑云侧头想了想，又看了看身旁一脸期盼的杨恪笑道：“如此也好。反正我现在要在整个大陆历练。先去哪里，关系也不大。左右也无事，就陪你去雍城走一趟。”

“去雍城？”杨恪微笑着确认道。

“去雍城！”凌剑云点头答应。

“我也要去雍城！”闻言，两人愕然回头。身后，是哭红了眼睛却依旧在噘着嘴巴的杨心舞。

对于杨心舞的这个要求，杨恪本是有心拒绝的，按理说发生了这种事她应该今早回到安阳和杨家长老、族长禀报，必要时需尽快请县尉府出面处理。但耐不住杨心舞的大小姐脾气发作，两次哭闹后杨恪便举手投降，彻底没了脾气。说到底，他不是一个会应付女孩儿的人。

雍城是秦国的旧都，秦文帝之前一直都是秦国的政治、经济与文化中心。在文帝任用百里相改革后，秦国确定要加入大陆争霸的行列之内。国都也至此迁至栎阳，随后又迁往咸阳。

后两处地方一个是秦国东北方的军事要塞，另一个则是孝帝时商君主持修建的全新都城。然而无论是哪一处，相比于雍城都欠缺了一些历史和积淀。

秦国自平王迁都时起因护驾有功，被封在秦地，当时族人便以雍城为都向西向北拓地数千里，疆域囊括整个西荒。因对应东方星域，故而青龙神使的神殿便设立在秦境，大神殿便在雍城。

鼎盛时，青龙神殿中香火冲天，人声鼎沸。只是近些年不知为何，人世间感受到的青龙之力愈发稀少，在几年前那场大战结束后，秦国又被迫下令放弃国家供养青龙神殿。如今的青龙神殿据称只剩下了一个空架子。兴衰成败，令人几度唏嘘。

车马北来，来到雍城的南门时抬头便看见那一个形如龙头的巨大城门。每一块城砖每一片城墙都足有数千年的历史，青龙巨首傲然俯视着人间众生，让人幽然而生一股郑重和敬意。往来的行人商旅在步入这大陆独有的龙头城门时大多也噤声谨行，匆匆而过，唯恐惊了天人神使。

当然，有恭敬的自然也有不太恭敬的。有噤声的，也自然会有喧哗的。

“嗯啊——”一声驴叫，杨恪等人已经来了。

因为拉车的白马有一匹被萧羽夺走，为使马车能继续成行另一个位置只好让给了杨恪的黑驴。于是乎，这辆由一白一黑，一马一驴共同拖拽的马车便载着两男两女一路奔驰两天两夜，终于是在第三天的正午抵达了雍城。

铃铛阵阵，驴叫声声，这黑白配色的马车一路上倒是当真吸引了不少的目光。而每当目光投向马车上时，凌剑云总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自在，嘟囔着抱怨道：“我说杨恪兄，你为什么非要让我穿成这样？我总觉得别人都在看我！”

杨恪微微一笑扭过头，看着身边一身青衣青帽小厮打扮的凌剑云，费了很大的力气这才算没有笑出声来。

打几人决定出发时，杨恪便从死尸身上拔下了这身衣服丢给了凌剑云，非让他换上不可。凌剑云无奈之下也只好换下了那一身兽皮衣，变成了一副小厮打扮。可是当路上第一个路人开始向这里看来时，他便有些后悔了。

就实来说，凌剑云并不难看。非但不难看，而且很俊朗，有种别样的英武气在。与杨恪的俊美刚好走了不同的风格。换上一身青衣小帽后，身上的粗犷之风稍稍收敛，多了一点世俗味，可更多的却是不协。谁家会养这样一个威武生风的小厮？

两人一个俊美，一个英武却都坐在外面赶车，偏偏车子又是如此的黑白搭配，夺人眼球。这一路走来就是想要低调都做不到。可每当别人投来关注时，凌剑云便总认为是在看自己。刚刚那个问题，他已经问了一路。

杨恪忍住笑意打趣道：“凌兄，别在纠结于这等琐事了。这身衣服色泽鲜明布料也是上等，与你的身材相差不多，你就将就着穿就是了。毕竟是来雍城这种大城市，你穿一身兽皮衣总不是那么回事。穿的潇洒一点，保不准这大城市里的姑娘们还会多看你几眼。我说的可是在理？”

不等凌剑云开口，身后马车里便传来了一声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