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心碎

风雪愈发的紧了，吹在人的身上仿佛一柄柄锋利的小刀，可刀割皮肉时却又渐渐让人感受不到刺骨的痛苦。只留下最为纯粹的麻木——那是寒冷最为可怕的威力。

杨恪仍旧在顶着风雪前行，段均仍旧在制造着风雪后退。进退之间意味着胜负，也意味着生死。

人的意志有时能战胜自己的肉体，然而人的意志注定不能代替自己的肉体。这一点杨恪知道，段均也知道。于是乎，在这个战斗最为关键的时刻，他们两人都不再有一点的放松。都在咬着牙，一点点的数着秒，比拼着自己的耐性。

“十……”段均心中默念一声，杨恪却是直接嘟囔出口，同时脚步艰难的继续向前迈动，拳头依然在高高擎起，只是不知道他此刻的手臂有没有冻僵，这一拳到底还能不能砸得出去？

“九……”杨恪的脚步落下，段均的脚步也同时向后挪动了一步。即使现在的杨恪看上去与一个雪人无异，根本不像有任何杀伤力的模样。可是段均却仍然没有掉以轻心。双方此刻已经撕破了脸皮，都在处心积虑的想要将对手置于死地。也正因如此，他们便不会再去想任何额外的心思。

羞辱、轻蔑、嘲笑……这些东西或许平日里还有些虚荣上的用处。可在此时此地，通通不如将对方杀死来的直接来的实际。

段均如是想，杨恪心中亦如是也。

“八……七……六……五……四……”

时间一息一息的在流逝，段均的玄力也在一分一寸的流逝，眨眼之间那自他掌心处发出的风雪忽然平静了几分，风小了，雪也小了。段均不再退了，杨恪也不再进了。他们知道，最后的关头眼看就要到来。

“三……二……一……”

风停雪歇，雪落风寂。淡淡的林风骤然吹来，吹散了凝聚在林间空地上的一片浓重的冰雾，给了这冰雪世界中的人们一丝暖意。蓝天依旧，秋日依旧。

只是生死强弱间的对比，却显得如此不同。

杨恪此刻浑身都显得僵硬，眉毛头发上积落的霜雪仿佛山一般沉重，他右臂仍旧凌空高举着，然而那模样已然不像是在蓄力挥拳，而像是被冻得无法伸展一般。轻轻一抖，他整个身体竟然发出了“铿锵”的声响。

“嘿嘿嘿嘿……”段均冷笑了起来，喘了几口粗气看着杨恪笑道：“杨书呆，被冻僵了吧？不是说要打死我么？现在我玄力也耗尽了，你怎么不过来试试啊？”

杨恪苍白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僵直的身体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动作。他仍旧呆立在原地，静静的仿佛化作了一栋冰雕。在整个空地的冰雪世界间化作了那绝然独立的雕像。

段均冷笑着站起身，攥紧拳，慢慢向杨恪走去。边走边道：“在练习这个玄术的时候，我亲手冻死过三头野猪，五条獒犬。至于兔子、鸡鸭之类的玩意都已经数不清楚了。呵呵，今天似乎还差上一点，差一点我就能弄死一个活人。”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杨恪的身前。鼻尖冲着鼻尖的站在对面，而此时的杨恪却仍旧没办法动上一动。段均冷笑着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慢慢攥紧了拳。

他体内的玄力已经被消耗一空，可是最基础的星力却还留存了一点。这一点星力已经足够将杨恪打成一堆碎块了。

“别怪我，杨书呆。要怪，就只能怪你来的不是时候，来的不是地方！”说着，段均那一双看起来呆滞的杏核眼倏尔一缩，眼看拳头便要砸落。可就在这时……

“咯吱……咯吱……”随着一阵有些僵硬的响动传来，杨恪那一直都悬在半空的拳头在挤碎肩膀处的碎冰后慢慢挥了挥出。与其说那是挥拳，不如说那是触碰。

那一拳几乎是以一个可怕的龟速在向前移动，别说速度和力道，就是一点拳风的架势都没！这种拳头能够伤人？

段均心中有些悲哀的摇头，手中的拳头却仍旧理也不理的挥了出去。在冰原的旁边还有个千娇百媚的杨心舞等着他去宠幸呢。和这个书呆子的热身与恩怨，也就到此为止吧……

“砰——”

“砰”

两个音色完全不同的击打声近乎同时响起，两个一直都在林中较劲的年轻人同时挥拳击中了对方。只是结果如此的不同。段均纹丝未动，毫发无伤。而杨恪却是被直接轰的倒飞而去，重重的摔落在冰面上滑行到边缘处方才停下。

这一拳，段均已经尽了全力。相信杨恪就算是不死，恐怕也活不长了。

“哼，不自量力的东西。跟本少爷斗？”段均冷冷一笑，拍了拍手转身向杨心舞所在的位置走去。刚刚战斗的时候为防伤到这个美人，他可是一直都可以控制着四周冰原的延展方向，始终没有向杨心舞的身边发射任何的冰弹。

不过，看样子四周的温度降低仍旧是影响到了她。那原本就看起来充满了青春活力的身体此刻因为寒冷很崩得很紧，连带着那双长腿也在裙摆的勾勒下显得浑圆挺直，看得段均喉结一动，心头更是一动。

这等绝色，安阳城里可当真是少有啊！

心动、心动，又是心动。忽然“轰”的一下，段均的心中猛地大跳，突然便不再动了……

一股无法言说的痛苦自心脏的位置传来，霎时间袭遍他的全身，没有任何表现，没有任何征兆，一霎间段均便浑身抽搐的摔倒在地，青筋与豆大的汗珠刹那间布满了额头。

“怎……怎么……回事！？”段均脸色愈发的狰狞起来，一手捂着心脏，另一只手死命的抓着冰原，指甲与冰面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响。

一切都来的太快，太让人意外，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准备的时间，自然也不会给他留下多少时间去思考。因此，直到段均最后咽下那口气停止了挣扎后，他也没能明白自己的身体刚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他人生中最后做的一件事，便是努力挣扎着向杨心舞的方向爬动了一步，指甲深深的扣入冰面里。却终究没有碰到安阳城中这个数得上的美女一根汗毛。

林中再度恢复了寂静，反常的冰雪也开始渐渐在暖风当中融化。不出意外的，躺在这里的三个人一会儿都将会被汪洋一般的水泊所淹没。对于死人自然没什么所谓，可对于那两个活人却绝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好在，这种事情并没有真的发生。

就在最表层的一片冰雪融化时，杨恪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他先是“哇”的一口吐出了一片淤血。而后再挣扎着盘膝坐下，开始调息。

许久，他呼吸渐趋平稳后，杨恪这才睁开自己的眼睛，看了看腰间那本毫不起眼的破书，嘀咕道：“你又救了我一命……”而后便试着活动了一下。脱离了冰雪范围后，他的身体多少恢复了一些行动能力，不过脸色却依旧惨白如纸。最要命的是——“阿嚏！阿嚏——”

“该死的……这家伙不光让我受了伤，还附带着送了我一份重风寒啊……啊……阿嚏！”杨恪打着喷嚏嘟囔着，最终还是没等完全恢复便站起了身子，摇摇晃晃的走到段均的身前。

此时，这个刚刚还盛气凌人的段家第一天才已然成了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一张油头粉面的白脸因为剧痛而挣扎的扭曲起来，死后更显得其狰狞不已。

杨恪叹了口气，忍着痛蹲下身子将他翻了过来，一把撕开了他衣服的前襟。

“嘶……”杨恪看着段均尸体上那一大片血红色的淤青，便是自己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刚刚那一拳段均尽了全力，他杨恪却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这运用寸拳爆劲打出的一拳居然会有这么大的杀伤效果，倒是他也有些始料未及。为了能够保证一击致命，他这一拳直接冲着段均心口要害而去，看现在这幅样子竟是一拳将他的心脏震碎了！

这威力可有些太过惊人了吧？

之前对付杨浪时，他刻意避开了要害，因此杀伤力还多少有些折扣。这次在生死之间他全力出手，加之段均最后一刻的大意没有进行防御，所取得的战果却实在是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唉，真可怜。古人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果然是有道理的。”杨恪看着段均的尸首，再看看一旁仍旧昏迷不醒的杨心舞叹了口气，也跟着摇了摇头。

温度在渐渐恢复正常，也因此整片冰原的融化速度也在愈发的加快。

杨恪虽然身体伤势还不轻，可为了避免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尴尬，也只好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杨心舞的身边，将她一把扛在了肩上，踉跄着脚步走出了森林。

此时，很对岸的凌剑云还在原地等他，等看到对面扛着一个妙龄女子衣襟上遍布血水的杨恪时也着实吓了一大跳。然而不等他做出什么动作，他身边的那头驴却已经抢先扑腾到了河里，摇头晃脑冲向了杨恪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