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反目

走出审讯室，空气沉重得有些压抑，为了不让等在外面的司机老黄看到自己落泪的样子，章天泽抬头深呼吸一下，让自己的情绪缓缓平静下来，整了整修身的黑色西服，拿起手机屏幕当镜子照着笑了笑，确认自己看不出异样后，才缓缓走出大楼外。

前脚刚踏出门外时，章天泽明显愣了下，只见司机老黄站在劳斯莱斯旁，正和两熟人聊着天，正是同来看望儿子的黄文虎和他的保镖兼司机，道上赫赫有名的刀耿强。

和章天泽斯文羸弱的形象不同，黄文虎是个一米六五的大胖子，挺着个大肚腩，留着几毫米长的寸头，远远看上去还以为是个光头，穿着宝蓝色休闲裤，黑白相间的立领风衣，头上还戴了一顶灰白色的鸭舌帽，看上去像是刚从高尔夫球场出来的装扮，只是那气质没有丝毫大老板的样子，倒是多了几分痞子气，认识他的人，知道他以娱乐产业起家的，不至于意外。

一看到章天泽出来，黄文虎立马笑出一嘴烟熏的大黄牙，迎上来握手寒暄道：“哎呀我去，一听说这茬子事，我都给气糊涂了，早知道章老弟还没到，就该找你一起过来的，军区这边我没什么人，连守大门的兵崽子都对我大呼小叫的，年纪大了，这张老脸越来越不值钱咯。”。

章天泽似乎习惯了黄文虎这种话唠性格，听他故作谦虚，只是笑了笑，说道：“黄总说笑了，谁不知道在汕原市你的人脉比我广，消息也比我灵通，只能说那些看门的有眼无珠，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

“哈哈哈~还是章老弟说话合哥哥口味。”黄文虎十分受用的拍拍他的臂膀，却是叹了一声道：“来的路上已经和上面打了好几通电话了，这次他们两个搞得动静实在太大了点，我这边该找的人都找了，暂时还没什么眉目，正想听听你那边的情况。”

章天泽摇头，露出一脸苦涩：“已经找人在公关了，还在等消息，哎，现在的年轻人都太冲动了，就知道惹事，到头来遭罪的还是咱这些做父亲的。”

“是啊，之前都和他们说了，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去招惹那修车的，他们就是不听劝。”黄文虎说到这里眉头皱了下：“有时间一定要调查下，那修车的究竟什么来头。”

是的，以章、黄两家在汕原市的势力，他们还没遇到过这么难啃的骨头，先是让刀耿强出面摆平，对方却找来了大金链和河东社的人助阵，搞到最后都被请进警局喝茶，原以为大金链的案子没有了结之前，暂时不要搞出动静，一切等秋后再一起把帐算了。

却没想到KOBE和黄鹏举终究没能忍住，但换做平常，这也没什么，以章、黄两家的势力，要捏死一个修车的实在不是什么难事，谁曾想这次居然连部队都出动了，也不知那苏建国是运气好的离谱，还是隐藏了实力，在一切疑问还没有搞清楚之前，黄文虎依旧保持着慎重的态度。

章天泽缓缓点头，表示赞同：“我听说翁铁男有个女儿，之前是鹏举的女朋友，被那修车的给……”

“咳咳咳~”黄文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这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有意扯开话题，呵呵笑道：“现在的小孩子谈感情就像过家家，不合适就散了，说不上什么谁抢谁的，不过要真是这样，那小子也就是一个靠吃女人软饭的家伙，这场子咱迟早要找回来。”

“嗯~”章天泽应了一声，拔了根雪茄递给黄文虎道：“翁铁男那边现在正在气头上，这事主要还看他的态度，但是联系了几次都见不到他的面，看来他是铁了心要破罐子破摔了。”

“章老弟你也不用这么垂头丧气，老哥我虽然没什么出息，但总归还是认识几个人物，只要这张老脸还用得上，老哥绝对会全力帮忙的。”黄文虎轻描淡写的说完，伸手去接章天泽递过来的香烟，却感觉章天泽捏着香烟的手指突然加重了力道，那香烟在两人的拉扯下，瞬间断成了两截。

章天泽脸色刹那间阴沉的有些难看，声音隐隐带着颤瑟：“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被章天泽看穿了心思，黄文虎不能说一点不意外，尴尬的神色一闪而过，看了看两人不远处凑在一起聊着天的司机，说道：“老黄和刀仔关系一直不错，看来是很久没见了，不介意我坐你的车，让他们两个叙叙旧吧？”

章天泽实在有些佩服黄文虎，在对待一些事情上特有的厚脸皮，当然，像这样暗示的这么明显的话，章天泽要是还听不出来，就枉费了他跟这只笑面虎打了十几年交道了，拉开了劳斯莱斯的副驾驶座，直到黄文虎坐进去之后，他才缓缓地回到自己的驾驶室。

不得不说，章天泽在个人修养上，要比黄文虎更有绅士风度一些，尽管心中对于他的决定十分气愤，但脸上依旧没什么太大的神色变化，直到车子开出了营盘大门，他才语气平淡的问道：“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当司机吧？”

“的确。”黄文虎将车窗调低，点燃手里的半截雪茄，淡淡道：“我希望这不是最后一次。”

章天泽嘴角一抹冷冷的笑，看着反射镜中黄文虎皮笑肉不笑的脸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黄文虎没有回答，低头沉默了一会，一口轻雾从他口里吐出来，混着声音道：“我想你听过赌徒法则吧？你和我各自有一千万，你把一千万输了，让我把自己的一千万压下去，赢了你回本，输了我和你一样，我们都是精打细算的商人，你觉得我会拿自己的儿子去赌你的儿子吗？”

章天泽也沉默了，他清楚黄文虎话里指的什么，在整件事情上，其实黄鹏举的责任是最轻的，枪不是他的，他也没有开枪射击，没有当众扇了翁铁男的耳光，他唯一做过的就是揍了苍几拳，除此之外，他和那几十个参与者一样，都是跑跑场的龙套。

以黄文虎在汕原市的影响力，他很轻易的就能把儿子给捞出来，而这也正是翁铁男所希望看到的，毕竟同时惹上汕原市两大商贾巨头，以他目前的身份地位，依旧有些吃不消，但作为一个军人，被人当众扇了一记耳光，要是让当事人安然无恙的走出去，他面子上肯定是挂不住的。

所以，他最少也要留下一个，给外界树立一个榜样，让人知道招惹到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否则的话岂不是人人可以过来抽他几记耳刮子，所以在KOBE和黄鹏举之间，他必须要做一次取舍，这其中，KOBE无疑是头号中标的对象。

只是，把黄鹏举捞出来的方法有很多，比如把责任往死人身上推，或者为了顾全朋友间的情谊，暂时和章天泽站到同一阵线上，两大家族同时动用人脉进行施压，即使最后帮不到KOBE，至少能为军事法庭在这件事情定性上拖延些时间，但是黄文虎没有这样做，而是立马把自家的责任撇清，把烂摊子全部推到KOBE一人身上，不惜和他这个相交十几年的好伙伴撕破脸皮。

黄文虎到底是为了什么？

章天泽想不明白，但他知道，这其中一定隐藏着不寻常的动机。

“我以为在这件事情上，你即使不念我们是朋友关系，至少不会落井下石，但事实上我看错你了。”章天泽眼睛看着正前方，声音充满了讽刺和自嘲：“你让鹏举说枪是KO仔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