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喟然长叹一声，兀自退到了一旁坐下，且见官妙妙正了正身，接着说道：“你沉浮了半世，想要找个能仰仗你后半生的人，并没有什么错，错就错在你不该使用这样的手段，以损害他人利益为基础的幸福，你自己想想这可靠吗？”
盼儿如今已然心死，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动：“如果我不这么做，那等待我的也就只有死路一条，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放手一搏。”
盼儿这话，只说对了一半。
“这厉苏果真也是一个正人君子呢。”盼儿凝眸望向官妙妙，眼里尽是不屑，接着说：“而我呢，卑贱如蝼蚁，根本就不配和这样的他在一起，我只配和官安德这样的窝囊废在一起偷合苟容。”
听闻官安德到如今都还没有现身，那楚四期间倒是来过一趟，只因两人皆有罪，故而见不得面。
可想而知，这官安德是多么的畜生，从前会与盼儿在一起，也不过只是贪图她的美貌。
官妙妙知道接下来不管自己和她说些什么也都无用，毕竟此事落笔成局，又是定局，无人能转变。
盼儿的目光转而浅浅落在窗扉上那一盆葱郁的绿萝上，朱唇略略一勾，这与她接下来的处境形成强烈比对。
一生一死，一明一暗，一鲜活一惨淡。
同如玉出来，官妙妙又安慰了她几句才离开，从翠香坊出来，便见厉苏毅然撑伞站在雨中，像是已经站了很久一般。
官妙妙主动迎了上去，便见他原本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又听他满面温柔道：“妙妙，可都说好了？”
她乖觉地点了头，应声道：“已经说好了，厉苏哥哥，我们回家吧？”
他们一同往官宅走去，来往路人行色匆匆，独他们二人惬意自在，徐风稍凉，眼下这节气与酷热暑天极为不符。
因着厉苏提及，官妙妙这才想到，光凭成衣店里月娘她们几人，根本就不够缝制衣裳，不如开一家缝制厂，专门用来供货，最是妥当，这两日她被卢致远的事情烦得神思倦怠，故而并没有想到这个上面来。
“回头我会和贺小少爷商量一下，他人脉广，在这一方面应该能有更好的推荐。”
厉苏附和一般地点了点头，继而又将话题引到了卢致远身上来：“他这两日可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有关生意上被刁难的事情，官妙妙并没有和厉苏说，但月娘那事，她思来想去，却也还是和他说了个大概，果然厉苏同自己想的一样，这个卢致远对月娘一定动过手，而且不轻。
“妙妙，我并非那等端人正士，也做不到兼容并包，我时常自私地在想，我只求自己在乎的人平平安安，你也是一样，所以在月娘这件事情上，我不许你过多插手，如若真的有些什么问题，也记得去上报衙门，我不想让你涉入危险。”
且听官妙妙胸有成竹道：“厉苏哥哥放心，我同你想的一样，现下我们最紧要的事情就是你的乡试，所以我们大家都不能懈怠。”
官妙妙害怕的是卢致远会插手乡试，时至后面她才真的知道自己一语成谶。
因着雨势由小转大，故而官妙妙将厉苏留下来吃了晚饭。
至于知道盼儿被官府判定流放的事情，也是两日后，官妙妙从万掌柜口中得知的。
万掌柜说完以后还不忘唏嘘一声道：“其实这个结果对于盼儿来说，已经算不错的了，虽然被流放，但好在也保住了一条命。”
“可是如今这世道，能够苟且活着就已经实属不易了。”官妙妙伸手接过账目，开始一一比对起来。
“听闻盼儿被衙门的人押走以后，只有楚四一个人过去跟了一段路。”
官妙妙耳不旁听，只顾着专心查账，似是想到什么一样，她忽然定睛问道：“对了小厂子昨日运转得如何，你可差人去看过了？”
“一切都好，如今生意愈渐红火，开一家小厂子正方便，往后陈娘和月娘只需要负责定做的衣裳，如此也替她们省了不少事。”
提及月娘，官妙妙不由转眸望向她，她面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而且眼里一片清明，再无前两日她所见到的那般惊恐，好似之前那恍若只是个梦。
若非她清清楚楚地记着，官妙妙都要以为她自己看走了眼。
“嗯，枫洲那边昨日也来了信，说是生意好得很。”
官妙妙回到家中以后，才从自家二姐口中得知，李氏气极以致中风的消息，因着何氏和官安平也都在，故而官彤彤说的很隐晦，并不敢太过张扬。
这一切果真都在官妙妙的预料之中。
见官安平满面愁色，官妙妙只得上前劝慰道：“爹爹，家中不是还有大伯父吗，您也不用太担心。”
官安平转瞬间愤然作色，又重重地捶了一下身旁的案桌，恨恨道：“你大伯父这两日只顾着夜夜宿醉，压根就不管事。”
与官彤彤相视了一眼以后，官妙妙便耐心道：“既然如此，那爹爹也该亲自去照顾一下。”
官安平一怔，似是没有料到，这话会从官妙妙口中说出来，且听官妙妙劝解道：“再怎么说也都我们的祖母，若非生意繁忙，我也不会不去看她，如今祖母在家中没人照顾，正是需要人的时候，爹爹和娘暂且可以放下手中的事情，前去照料她几日。”
官彤彤眼底却映入一抹深笑，她明白官妙妙的用意。
“我也正是这么想的，既然妙妙都已经发话，那我这就去准备去了。”
官安平闻言离开，何氏也跟着一起。
待他们一走，官彤彤不由佩服道：“妙妙，可真有你的一套，眼下在旁人眼里，我们家以德报怨，不知这回要受多少称赞。”
官妙妙懒懒在她身旁坐下，过后又端起手边的茶喝了起来，语气却有些冷：“俗话说人言可畏，祖母应该也是因为这个，才会导致中风的吧？大伯父的丑事，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完全平息下去，诚然是平息了下去，往后料他们也不敢做些没皮没脸的事情出来了。”
且见官彤彤冁然而笑道：“可不是，他们如今除却整日出来务农以外，旁的时间里都是关门闭户，并不见人。”
“所以说，善恶终有果，不是不报，只是时机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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