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
来江陵府断江村几日时间，竟有些想陵凉州的百竹亭。
葱葱竹林之中生起一座石亭，整日雾气弥漫很是凉爽，虽说陈七所在村头依靠江边，但是还是感觉燥热。
闷热的气息使得夜很难度过，陈七翻来覆去心中总觉得焦躁难安。
这股焦躁似乎不是因为周围的环境，是他打心底觉得有股不详的预感。
这时，从远处的江边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戏曲之声。
这戏声幽怨呜咽，很不自然，声音带些颤抖且有些生涩。
陈七猛地起身仔细听了一下发现自己没有听错，随手抄起身边的绣春刀便一步踏出门去。
刚迈几步听到身后有动静，发现一道黑影蹿上房顶，衣襟猎猎随风飘动，很是潇洒。
“你且去追，我在此候着。”沈尘佩剑不离身目光远视江头的方向。
陈七默认，继续回头赶去，身形直接消失在宅前。
深夜之中陈七放弃驾马，一是还没有自己双腿快，二是生怕惊扰女鬼，让她提前跑了去。
留沈尘在村头等候也好，沈尘脚下功夫对比陈七略逊一筹，而且女鬼若是从江头逃跑只得走这一条路。
追捕拿人一事沈尘差着火候，但是眼前来人你让他斩于剑下，任他轻功再高，那也是小菜一碟尔。
陈七越往前走唱戏声也越来越大，直到临近江边之时才放慢脚步，透过前方树林陈七也看到石台上的身影。
缓缓踱步前行不发出半点声音，见前方身影竟未遮挡脸庞。
陈七心中一喜，站在一颗树后，手握绣春刀伺机而发。
前方石台之上，一袭红衣，陈七趁着江水倒映的月光，看向那女鬼。
距离太远脸庞有些模糊不清，但是可看出脸上抹有染彩，俨然一幅戏中人的模样。
此时她专注于唱戏，丝毫不为外界所动，即使陈七一点一点靠近过去她也没有发觉，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但她的动作与戏词仿佛有些不熟，有时候要重复着一个动作、一句戏词。
陈七深吸一口气，再往前探上两步，他的身前已没有任何遮挡物，再往前去定会被发现，只不过那么近的距离，即使二人轻功相仿，也到陈七能够掌控的范围。
见他拔出腰间绣春刀，发出清脆的刀鸣声，一步踏出直面眼前红衣。
但是这红衣女鬼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戏中，视若无人。
这倒是让陈七有些不知所措，难道是对自己的轻功如此自信，觉得即使这种距离她也可以全身而退。
“眼下何人？上次让你侥幸逃脱，这才几日还敢出来！”陈七紧握绣春刀，已经做好各种对付她的准备。
一句重喝，响彻在江头山谷之中，树林之内响起道道回声。
这倒是吓到眼前的女鬼，见她手上动作一颤，这才抛来眼神看到手握绣春刀的陈七。
手上动作突然慌张起来，手忙脚乱的想要逃离此地，丝毫没有前几日那份沉着身手。
陈七见她要跑，身形虚晃，两步之间身形直接踏上平台。
这次女鬼逃跑速度过慢，陈七已到她身边，她才跑上两步，旋即手腕翻转绣春刀直接架在女鬼的脖颈之上。
“何人？转过身来。”陈七举着绣春刀说道。
见那女鬼颤颤巍巍的转过身来，陈七此时映着月光看清了此人的脸庞，惊愕的喊道：“程青衣？”
．．．．．．
今夜的月亮格外的皎洁，江水冲击岩石泛起白白的浪花。
浪花倒映着月光，照在程青衣惨白的画着染彩的脸上。
陈七也不是没想过程青衣身为女鬼，但那也是刚看到第一眼的事。
自从知道他身上并无半点武功并且身为戏痴，为了唱戏受尽屈辱，便打消这念头。
谁知在这断江江头，闹鬼的石台之上，将程青衣抓个现行。
“你为何在此？”陈七不可置信的问道，手中绣春刀并没有放下。
“唱戏。”程青衣见是陈七，竟慢慢冷静下来，依旧是这简单的两个字回应。
“我自然知道你在此唱戏。”陈七面色严肃，丝毫没有那日的关切与安慰，继续说道：“为何专门自饮江楼至此唱戏？”
“因为，我见过有人在这唱戏。”程青衣不知问题的严重性，只知陈七将绣春刀架在他脖颈上一脸凶状，像是想将他一刀斩下。
陈七见程青衣表情无辜，似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皱眉问道：“你见过有人在此唱戏？何人？何时？”
“忘记了。”即便是陈七如此表现，但程青衣心中却并不惧怕，可能是他见过陈七关切之状，看出他现在是佯装出来的。
“还记得多少？”
“好久前，也是在这上，但是也有好久没见过了。”程青衣眼睛往上瞅瞅回忆道。
“那里不是戏台，这里才是。”程青衣难得的主动说道。
陈七自然知道那里说的是饮江楼。
但是程青衣之言很久前便在这见过人唱戏，应该说的就是梦之，她失足跌落江中，自然是不会再出现。
陈七的语气稍微缓和些，收起绣春刀问道：“那你便来此唱戏来了？”
程青衣点点头。
陈七叹口气，席地而坐，程青衣思索一下，想着不要弄脏一身戏服，便站在原地。
“何时来的？”陈七将绣春刀收回刀鞘之中问道。
“亥时。”程青衣看着远方江水说道：“路途远些，子时才到。”
陈七转头看看石台上，也看看程青衣的一双布鞋，他没有轻功，靠走从饮江楼来到断江江头，穿过树林村子，上面淤泥斑斑，在此唱戏走步，留下不少的半干淤泥。
“我问第一次来这唱戏是何时。”陈七强调道。
“一个月前吧。”程青衣这时不假思索道。
村内传言闹鬼之时也是一个月前。
陈七转身看看程青衣说道：“最近村内闹鬼一事可有听说？”
“未曾听说。”程青衣说道。
陈七眉头紧锁，这害人性命的女鬼是另有其人，而且还应是程青衣身边的人。
那夜在迎江客栈遇到的才是真凶，在江边唱戏的只是程青衣。
“那你次次来此唱戏，路上可是有遇到过人？”
“没有。”程青衣摇摇头说道：“亥时出发已是夜中。”
陈七微微摇摇头，心中暗道，再是小心也耐不住巧合，可能正是这种模样夜中被人见得，才传出闹鬼的谣言。
而真凶听到闹鬼的传言，将种种罪行推在鬼神之上，如若不是陈七那晚遇到，如今也会认为王员外是被程青衣吓死的。
“寻常都唱到何时？”陈七看看天上的月亮，已经挂在正上方，马上要开始下半夜了。
“差不多要回去了。”程青衣似是有些疲惫说道。
“回去吧。”陈七挥挥手示意他回去，“下次何时来？”
程青衣思索一下说道：“我住于柴房，等他们都睡下就好了。”
“你还睡在柴房？”陈七疑问道：“可是他们还像以前那样？”
“没有，是我要住的柴房。”程青衣摇摇头坚定道，似乎真的改善许多说道：“住里面会被发现，不能来了。”
陈七点头摆手，说道 ：“回去吧。”
程青衣行一戏曲中的礼节，便转身离去。
陈七见他狼狈的背影走于树林之中，护着戏服生怕被树杈刮坏。
陈七估摸着一下，照他这个走法，半个时辰的路程要走上一个时辰。
来回那么久，只为在此唱一个多时辰的戏，这可能就是他的执念吧。
看着程青衣的背影化小成点陈七坐在石台上思索良久。
这种心慌心悸的感觉依旧没有消失，反而是愈加强烈。
“怪了。”陈七喃喃自语道。
他坐在石台上，看着眼前月光倒映的波涛的影子。
突然，一个人影晃动在波涛影子之中。
陈七眼神陡然间凌厉，猛地转身看清身后之人。
正是白天陈七寻得带血布料的那石台。
也依旧是那红衣女子，黑发遮面，平静的看着下方的陈七。
陈七握住腰间绣春刀，清冷一笑：“t可是伤好了？”
红衣女子听到陈七谈伤一事，似是气氛，身体颤抖一下，没有言语。
“不如真面目示人，反正大家都见过。”陈七往上面喊道。
女鬼桀桀的发出两声渗人的笑依旧没有说话。
陈七叹口气说道：“装神弄鬼。”
话音刚落一颗蚕豆爆射而出，但是这次女鬼仿佛是有所准备，稍稍往后退一步，蚕豆擦着他的发梢飞过去。
因为陈七是自下而上，有岩石给女鬼做天然的盾牌。
只不过一直是陈七说话，女鬼不搭理，搞得陈七也没有搭理她的欲望。
手持绣春刀，此地陈七白天刚来，有哪些退路已经了然于胸。
这么近的距离应是不会让她逃脱。
脚踩上乘轻功雁遐返，三息之间蹿上石台，女鬼看似平静其实也不敢怠慢，两人脚步同动，陈七蹿上石台之时，她往后节节暴退。
陈七不禁冷笑，她身后已没有退路。
这笑容还未来及笑出声，便突然凝固。
“暗道？”陈七惊讶的说道。
Copyright 2021 乐阅读www.27k.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