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川说完，噗通一声跪伏在地，也不请罪，静静等候皇帝的处置。
他逾矩了。虽然有皇帝的命令，但是到底是多嘴了，有干预国政之嫌。储君之位不稳，有眼睛的人都瞧得见，可是他就是没忍住多嘴了。
或许是因为，今天真的受到太多冲击，而皇帝的神情明显跟以往不同吧。
“李旭最近如何了？”
皇帝没有对他的话表示意见，又问了句八竿子挨不着的话。
安德川一愣，抬起头，偷偷瞧皇帝一眼。
“起来吧，一把年纪了，还折腾什么。”
皇帝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伸了下腿，换个舒服的姿势。
今天到底是有些累了。要不是有李睿撑着，他可能都无法撑回甘露殿。
皇帝想起儿子那不算宽厚，但却结实的后背，眼神又闪了闪。
“谢皇上。庄王听说也已经回到了京城，现如今正在方尚书府上吧。”
“哼，果然是好儿子。”
皇帝冷哼一声，突然又重重叹口气。
“丽妃，送她上路吧。”
“皇上？”安德川惊愕地抬头，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皇帝萧索地一挥手。“去吧，你亲自动手，叫她痛快点。”
安德川沉默地应了一声，低头退了出去。
“王爷，您怎么又回来了？”安德川关好门，回身瞧见院中石桌旁坐着的李睿，惊讶地问了一声。
李睿招手叫他过去。
“父皇没休息？精神可还好？”
安德川笑眯眯地望着他也在滴水的头发，心里头有一丝说不出的亲近。
“您自己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李睿轻轻摇头。
“父皇没喊我，我在这守着就行。大皇兄去了，父皇心里必定难受，或者想要一个人呆一会儿也说不定。我心里都不好受着呢，何况是父皇。”
李睿突然就皱眉望他，一脸恼火。
“父皇是不是有事情吩咐你去做？那你还在这里耽搁？赶紧去做！老刁奴，忘记谁才是你的主子了吗！若不是见你往常还算用心的份上，定然打你板子！还不快去！”
安德川被他骂得皮了，倒也不像当初那般举得丢脸，还涎脸笑着冲他请罪，这才一路小跑着走了。
一名暗卫闪身过来，冲着李睿拱手施礼。
“王爷，皇上喊您进去。”
李睿脸上的恼火还没散尽，顿了一下才点点头，起身往正殿走。
进门之前，他先伸手揉揉自己的脸，做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这才直接推门而入。
“父皇，您喊我？可是要赏赐我点什么？我跟您说好了，别的我不要啊，您要是觉得我有那么丁点的功劳，就听我的话，好好保养身子，要是还觉得儿子我特别顺眼，非要赏我点什么不可的话，那就赏我点我媳妇儿能用上的东西。嘿嘿，孙子的名字起了，我真的不好跟媳妇交代啊。
”
皇帝瞧着他那副惫懒的样子，也被他气笑了。
“赏你个头！儿子伺候老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你还敢来腆着脸求赏？赏赐没有，罚倒是在等着你呢！”
李睿大呼小叫地喊冤：“儿臣做错什么了，您要罚我！我都给您熬绿豆汤了！您要这样不讲理的话，以后绿豆汤没您的份儿，孙子也不给你抱！”
皇帝拎起身边的靠枕就扔过去。
“你个混小子，敢威胁你老子？怎么对着你老丈人就一副孝子的模样！你是要入赘到他们徐家不成？！”
“父皇，父皇，您别激动，保重龙体为要。”李睿赶忙凑到他身边坐着，捏着拳头给他敲腿。
“咱李家的人，怎么可能入赘？那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她就算真是仙子下凡，我也是堂堂正正的龙子，她想骑在我头上，没门！”
一番豪言壮语之后，李睿又涎笑着凑到他爹面前。
“不过父皇，我媳妇真挺爱闹别扭的，小性子一起来，可难哄了，你就赏赐我点子东西吧。别的我也不多要，夜明珠，就当您赐给儿臣的新婚之礼了，怎么样？谢父皇隆恩。我可是谢过恩了啊，不许反悔！”
皇帝冷冷瞧他一眼。
“你自己都做主了，还需要问朕的意思？不如朕将这皇宫这天下都给你做主好不好？”
李睿忙殷勤加快捶腿的速度。
“您别吓唬我啊。我不就恃宠而骄一回，想要件宝贝嘛。那皇位我可不坐。有太子哥哥在呢，您别总试探我，我是真没那念头。我媳妇也不喜欢做皇后，她没说我也知道，她不喜欢我身边有很多女人。
父皇，这位子虽好，但是太子哥哥在，那就是他的。大皇兄已经不在了，我不想再跟太子哥哥闹翻。”
皇帝听着他低沉下去的语气，脸上的神情松了松，嘴上却嫌弃地骂：“没吃饭怎么着，才捶两下就累了？继续捶！还有，你媳妇善妒，你也由着她？她可是皇家媳妇，要给世间女子做楷模的，如何能如此任性！”
李睿脖子一梗，干脆也不捶腿了。
“不许您骂她。我可喜欢她吃醋的小模样了。而且，她能帮我暖被窝生孩子，甚至还能帮我挣银子，帮人治病替我挣名声。她有那一条不符合贤妻的要求了？要是哪天，她冷冰冰地推我到别的女人哪里睡，甚至带着孩子带着银子跑了，或者去找其他男人，那我，我……”
李睿攥紧的拳头微微有些颤抖，牙关要的咯咯作响。
皇帝叹口气，伸手轻轻掰开他的手。
“咱们皇家，又出了你这么一个情种，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李睿声音依旧不太平静。
“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我们是夫妻，一起养一群孩儿，有何不好？”
皇帝叹气，轻轻拍拍他的手。
“你可知，我为何对你母妃恩宠有加，却对你如此疏离？”
李睿一愣，结结巴巴地说：“您忙，忙。”
皇帝又叹口气，索性拉起他的手。
这手已经不比他的小，却是他头一次拉起。
“父皇其实并不喜爱你母妃，可是，迫于无奈，不得不娶了她，又娶了许多女子，却不能尽情跟我心爱的女子相守，不能立我心爱女子的儿子为太子。我，对你们迁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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